眾人一聽到戴晨喻的話,紛紛轉過頭:“在哪呢?”
戴晨喻的呼吸粗重許多,他站在一側,指著房屋牆壁與圍牆之間的一個狹小縫隙,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十分不好看:“就……就在那裏面。”
蘇秋走過去。
戴晨喻說的這個縫隙,顯然已經很久都沒有打掃過,再加上之前才下過一場暴雨,很多已經凝固成黑色的灰塵以及垃圾都堆積在裏面,又擋著光芒,縫隙內部看起來黑乎乎的。
而朱鐵的頭,恰恰好橫躺在縫隙中,位於很靠裏面的位置。
蘇秋有些看不太清,他乾脆走過去,趴在縫隙邊緣,仔細朝裏面看過去,才發現那顆頭顱。
蘇秋微微蹙眉。
那顆頭顱上的眼珠子被生生挖出,兩個大大的空洞朝著這邊,看著比有眼睛的時候,盯著這邊更加可怕!
他鼻樑上的軟骨被削去,嘴唇被割掉,兩隻耳朵也沒了,已知其中一隻在耿崢天的手中,另外一隻還沒找到,就連皮膚上也被劃開了許多的小口子,上面的血已經凝固,大多數的血將整張臉糊住,又是在暗處,看到的人基本心跳都漏跳了幾排。
其餘的地方,蘇秋就看不太清了。
周圍的人都有些好奇,紛紛圍上來看,結果沒想到看到的竟然是這種場景。
“……怎麼會這樣。”嚴美捂住嘴,她蹙起眉頭,看起來像是要吐。
宋馨臉色也十分不好看。
“目前為止,好像只有他……死的這麼慘吧?為什麼?”耿崢天聲音有些顫抖,他的目光下意識捕捉周圍人的視線,最後和宋馨對上。
“不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站在耿崢天旁邊的宋馨沒好氣地說完,轉過身不再看那顆頭。
她眉頭緊皺。
蘇秋站起身,看了看周圍。
朱鐵的頭顱比較靠裏,又卡在牆壁和圍牆之間,單純用樹枝之類的東西,估計力量不夠,鉤不出來,而這裏又沒有其他的工具……
蘇秋剛準備側身進入縫隙,就被譚鈺容拉住了。
“我幫你,你就不要進去了。”譚鈺容低聲說。
蘇秋看了看縫隙,又看了看譚鈺容的身形,輕笑一聲:“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確定你能進去嗎?”
譚鈺容:“……我試試,應該可以。”
蘇秋讓開一步:“行吧。”
那條縫隙確實比較小,而朱鐵整顆頭加上一截脖子,統共也就那麼長。
譚鈺容進去的就有些艱難,身體直接在牆壁上剮蹭,看著就疼,但他並未停下,而是努力往裏走,不過靠近頭顱之後,他卻完全無法彎腰伸手勾住朱鐵的頭顱。
他此時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最後只能用腳去勾。
耿崢天見譚鈺容的腳在朱鐵的頭上撞來撞去,不由咬緊牙關。
他嘴唇動了動,原本是想讓譚鈺容不要這麼暴力,小心著點兒,但又怕譚鈺容不樂意了讓他去,只好一副擔憂的模樣看著。
蘇秋站在外面,目光始終盯著譚鈺容抿著唇努力的模樣,看了一會兒,蘇秋微微垂下眼瞼,同樣沒說話。
眾人安靜的等著譚鈺容。
過了一會兒,朱鐵的人頭終於被譚鈺容用力一腳踹了出來。
那人頭正朝著嚴美的方向滾去!
嚴美原本正盯著譚鈺容看,突然看到一顆頭顱快速滾過來,當即忍不住大叫一聲,他直接從地上跳起來,這才堪堪躲過了人頭,她忍不住大叫道:“你幹什麼!你有病吧!”
譚鈺容淡淡道:“抱歉,沒注意看。”
蘇秋冷聲道:“你站那麼近幹什麼,還非要正對著這個縫隙?譚鈺容彎不下腰,只能這麼幹,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站的不是地方。”
嚴美:“……”
嚴美萬萬沒想到,譚鈺容還沒說什麼,蘇秋反而出聲訓斥她。
她皺眉忍不住道:“我剛剛只是太害怕了,你看著一個人頭朝著你過來你不害怕啊?再說了,他就不能先喊一聲嗎?”
蘇秋:“哦,那你要實在不高興,我可以把朱鐵的頭扔回去,你自己過去取,我站在原地不動讓你踢怎麼樣?”
嚴美看了一眼終於從縫隙中走出,渾身髒兮兮的譚鈺容,抿住唇不說話了。
那個縫隙小,進去肯定會蹭一身的灰,看看譚鈺容現在的模樣就明白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朱鐵的頭顱看起來實在太可怖了。
嚴美總有一種,她一旦進去,被卡死在縫隙中,頭顱就會猛地飛起來咬住她的感覺。
她後知後覺地覺得剛剛態度有點不好,轉頭小聲對譚鈺容說:“抱歉,我剛剛不是故意那麼說你的。”
譚鈺容看蘇秋。
蘇秋:“……沒事,我剛剛語言也有點過激。”
嚴美一愣,目光在譚鈺容和蘇秋的身上來回看了看。
蘇秋沒在意嚴美的目光,他走到耿崢天身邊,伸出手說:“耳朵給我一下。”
耿崢天忙將朱鐵的耳朵遞過去。
雖然是全息遊戲,但在真實度這方面,晉江研究院真是絕了。
朱鐵的耳朵在耿崢天的手中暖的有點熱,摸起來還軟乎乎的,與人類現實中的皮膚觸感沒有什麼兩樣,蘇秋一下子想起上個副本,危正握著他的手,將匕首刺入心臟的感受。
他猛地一蹙眉頭。
蘇秋心中突然有些不太好受,他轉頭看到一旁皺著眉頭,抬起手臂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然後露出一言難盡表情的譚鈺容,這才重新冷靜下來。
很多全息網遊在真實度方面,其實一直都十分保守,這是為了防止真實度過高,有些人分不清遊戲和現實,以為現實是遊戲,在現實中也肆意妄為地殺人。
但研究院的這款遊戲卻不同,雖然視線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屬於遊戲的控制面板等等,但真實度確實比其他遊戲要高上太多了……
就不怕出事兒?
蘇秋漫不經心地想著,直接走到朱鐵頭顱旁。
他蹲下來,將耳朵放在朱鐵耳朵上的那個位置。
嚴絲合縫,看起來真的是從頭顱上割下來的。
“怎麼了?”戴晨喻湊到蘇秋身旁,問,“你怕這個頭顱不是朱鐵的?”
蘇秋點頭:“之前的身體你也看到了,身上的肉幾乎都被啃光,只剩下骨頭,其實很難判斷那些殘肢是不是朱鐵的,而這個頭也被破壞成這樣,總感覺這一切顯得有些刻意,不過既然耳朵能對上,似乎是真的……”
他說完,卻並未直接站起身,而是伸手拿起頭顱,仔細觀察起來。
蘇秋的記性是不錯,但他之前和朱鐵相處時間不多,這時候再讓他去回憶朱鐵的頭骨與手中的有什麼區別,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不過既然耳朵是朱鐵的,而耳朵能對上頭顱割下來的傷口,那應該不會有錯。
或許是他想的太多。
蘇秋將頭顱放下來:“你們要看看有沒有其他什麼疑點嗎?”
“……不用了吧。”
嚴美從剛剛開始就離得遠遠的,顯然是真的很抵觸這顆頭。
成書封也說:“這人肯定是朱鐵啊,我們幾個人就少了他一個,之前要是沒頭,或許還能懷疑一下,現在頭不是出來了?我看蘇秋之前的動作,耳朵也是能對上的吧?”
“對上了。”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成書封說,“反正我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你們要是還懷疑,就再多看幾遍,爭取不放過什麼細節,然後我們直接把人埋了。”
以往死了之後沒多久,都會有NPC過來要求眾人把屍體埋了。
耿崢天沉默半晌,點點頭。
眾人又看了看頭顱,都覺得沒有什麼疑點了,便一起要去埋屍體。
蘇秋這次也跟著去了。
在場的人都不是第一次幹這事兒,大家熟門熟路,將現場朱鐵的屍體全部都收起來,帶著一起往墓地走,譚鈺容則去找會刻石碑的那名師父。
眾人忙活幾個小時的時間,總算是將朱鐵的墳墓壘好了。
目前,遊戲中已經死了一半兒的人,埋完朱鐵,六個玩家的墳頭排成一排,看起來頗為壯觀。
在場的人對視一眼,在一旁斜坡的樹下坐下,沉默著休息。
天空中的陰霾已經完全散去,看不出一點兒之前暴雨的痕跡。
天空藍的像是一塊畫布,一朵朵胖乎乎的雲彩慢慢飄過,雲彩下面,視線近處是一座座立了石碑的墳墓,遠處則是一座座紅磚瓦房。
連接墓地和村落的是一片地,不知道種的是什麼,密度很高,入目一片綠油油的,與天空的藍相對照,像是在比誰的飽和度更高一樣。
更遠處,則是天與地交接的地平線。
微風吹過,將眾人身上的燥熱帶走。
身後樹林中的樹葉嘩啦啦響起來,其中傳來幾聲鳥叫,啾啾啾,聽起來歡快而美好。
嚴美雙手環抱住腿,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輕聲說:“如果這只是一個單純談戀愛的遊戲,面前不是墳墓,裏面埋著的,也不是我們認識、相處過的人,坐在我身邊的,是我喜歡的人,那該有多好。”
眾人都沒說話,卻都認同嚴美的感受。
坐在最上方的蘇秋聞言,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譚鈺容。
之前去找刻碑的老人時,譚鈺容順勢回家洗漱一番,又換了一身衣服,他現在看起來乾乾淨淨的,恰好也朝著蘇秋看過來,兩個人對視一眼,譚鈺容突然朝著蘇秋這邊靠了靠。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湊過去輕輕碰了碰蘇秋的小手指。
溫熱的皮膚接觸到的一瞬間,像是產生了一股電流一樣,蘇秋突然轉過頭看向遠方的雲彩,他的手便也縮了回去,搭在右腿上。
譚鈺容看了一眼蘇秋修長的手指,眼眸垂下來,沒再做什麼。
坐在蘇秋前面的眾人都沒察覺到兩個人的小動作。
宋馨歎息一聲,說:“是啊……不過這他媽才過去幾天,那兩個女孩子的墳頭都開始長草了?這遊戲也太他媽真實了吧?”
眾人:“……”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譚鈺容:牽個小手都不讓!生氣了!看我今天晚上怎麼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