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秋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他明白,只要有身後的戎言在,他就永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不管是當初在《尖叫》,還是後來玩這個遊戲,都是如此。
雖說蘇秋自己也有能力化險為夷,畢竟他打過那麼多的恐怖遊戲,實力並不容小覷,但始終有這麼一個人護著,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也是他在上個副本,決定和戎言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蘇秋動了動身體。
他側身的姿勢有些不太舒服,便小心地挪動一下,卻突然感覺摟在自己腰上的手掐緊了一些,登時僵住。
他的眼睛仍舊被捂著,此時什麼都看不到……
難不成這種時候,只要他一動,就會吸引下面紅衣服的注意?
蘇秋微微蹙眉,正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拖了後腿,就聽身後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動。不要試圖勾引我。”
蘇秋:“……”
只是稍微換個姿勢,還能勾引到你了?
蘇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正無語,就聽下面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我知道,你們現在都醒著。”
這個聲線很乾淨清澈,定是任陳禹發出的,蘇秋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他沒從任陳禹的聲音中感覺到怨氣或是殺氣,就好似和他們對話的,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蘇秋伸手碰了碰緊緊放置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穆界知道蘇秋是什麼意思。
他沉默一會兒,才總算不情不願地將手挪開,讓蘇秋得以看到寢室內的場景,他順勢將手扣在蘇秋的腰上,卻十分細心,記得之前蘇秋說冷。
為了防止再次凍到蘇秋,穆界特意將床上的被子放在他的胸膛與蘇秋的後背之間,被子的邊角部分繞著蘇秋的腰圍上一圈。
這樣,雖然兩個人姿態親密,但其實卻並未真正挨著,蘇秋也不會覺得冷了。
蘇秋果然沒再說什麼,而是自然地靠在穆界的懷裏。
穆界嘴角一勾。
此時,下方的紅色衣服仍舊在不住抖動,看著嚇人,但卻像是蘇秋想的,果真沒有傷害別人的意圖,否則寢室的三人根本活不到現在。
“我聽到了你們之前說的話……”任陳禹低低冷笑一聲,“你們想踩著我的屍體上大學?可別忘了之前是怎麼對我的。”
蘇秋和田霄都是外來玩家,對之前發生的事情並不清楚,聽到這話也並未特別害怕,相對來說還算鎮定。
高嘉志卻不知道想起什麼。
他躺在床上,眼睛緊閉,聲音顫抖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當時的情況竟然是那樣的……”
“呵。”任陳禹嘲諷一聲,“你不知道?”
“我承認!那件事情是我對不起你!但你當時也是答應了的!求你不要殺我!”高嘉志高聲道,“這樣吧……你想要什麼?你都告訴我,我會儘量滿足你的!真的!”
任陳禹似乎被高嘉志的狀態愉悅到了,說話語氣輕快不少:“我知道保送這個機會的誘惑對你們來說到底有多大,我當時自殺,也確實和你們沒什麼關係,現在並不想在你們身上浪費時間……要不這樣吧,只要你們對我道歉,明天就可以直接簽合同。”
只是道歉就行了?
蘇秋挑眉。
雖然任陳禹給出了理由,但蘇秋卻總覺得,任陳禹真正想要的,並不是道歉。
高嘉志不像蘇秋那麼敏感,他一副撿到了天大便宜的表情,快速說:“對不起!對不起!任陳禹,是我對不起你,你饒了我吧!”
田霄猶豫一下,也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道歉。
不過他還算聰明,沒直接開口,而是小心翼翼從被子裏探出一個腦袋來,朝著蘇秋的方向看去,想徵求一下自家表哥的意見,卻突然發現此時蘇秋的模樣十分怪異。
——他身後明明是空氣,身體卻微微後靠,像是有什麼支撐一樣……
這個姿勢不難受嗎?
不過田霄並未想太多,他用口型問:“道歉嗎?”
蘇秋朝他搖搖頭。
田霄鬆了一口氣,他只用餘光瞄了一眼樓下的情況,看到一件鮮紅的裙子,就覺得心中害怕,連忙繼續效仿鴕鳥,重新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假裝什麼都看不見。
也不知道那安眠藥的藥效到底是怎麼回事,只過了幾秒鐘,田霄被窩裏突然傳出輕微的鼾聲,在寂靜的寢室內十分惹人注目。
高嘉志:“……”
任陳禹:“……”
蘇秋:“……”
蘇秋輕咳一聲,忙說:“我和田霄還未想好到底要不要保送。”
“哦?”任陳禹語氣淡淡道,“那你們好好想吧,不過等你們想好的時候,我的要求可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說完這話,任陳禹也不給蘇秋和田霄反悔的機會,紅裙子突然消失在了寢室中。
周遭只餘下田霄的呼嚕聲。
高嘉志偷偷往下看一眼,見任陳禹似乎不在了,這才猛地鬆一口氣,說:“真他媽嚇死人了……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鬼這種東西!早知道……”他頓了頓,非常生硬地轉移話題說,“田霄到底是怎麼睡著的啊!下面可是有一個貨真價實的鬼!他就不怕那鬼把他給吃掉嗎!”
“可能因為之前吃了安眠藥吧。”蘇秋說,“藥效不錯。”
高嘉志一愣,才想起這麼一個細節來。
他目光頻頻看向蘇秋:“那個……你那個安眠藥,也給我吃一顆唄?”
誰不是在唯物世界觀的紅旗裏長大的呢?
之前沒見過鬼,高嘉志當然不在意,也不會覺得害怕,但現在不一樣了。
虧他之前還嘲笑田霄呢,現在可不是報應來了?
蘇秋卻並不是好說話的人,他冷冷道:“之前你對任陳禹說,‘那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你說的是哪件事?你對任陳禹做了什麼?”
高嘉志皺了皺眉頭。
“不給藥就不給藥,問那麼多幹什麼?這又和你沒什麼關係。”高嘉志說著,翻了個身,背對著蘇秋的方向,冷聲道:“之前任陳禹還活著的時候,你和田霄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樣,也沒見你關心過他,怎麼死了反倒問這麼多了?”
“你就不怕我把這事兒告訴員警?”蘇秋眯起眼睛。
高嘉志有恃無恐道:“那你說去唄,我做的又不是什麼違法的事情,到時候說出來,反而讓人家更瞧不起任陳禹,你看他晚上去不去找你!”
身後,穆界低沉的聲音傳來:“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蘇秋低聲道。
穆界也並不堅持,聞言便摟住蘇秋的腰,說:“睡吧。”
蘇秋:“等會兒。”他爬起身,在一旁的櫃子裏扒出一件秋天穿的毛衣,乾脆俐落地套上,這才重新躺回床上。
穆界低低地笑了幾聲,伸手抱住蘇秋。
此時夏天的尾巴還在,寢室裏又不怎麼通風,空氣十分悶熱。
蘇秋之前睡覺都是短褲短袖,但因為有穆界這個移動製冷器在,兩個人緊挨著實在太冷,此時穿上毛衣反而剛剛好。
涼氣澆滅了蘇秋內心中的燥熱。
他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便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
做了一夜噩夢,猛然驚醒的高嘉志率先醒來。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昨天晚上,整個寢室裏只有他給任陳禹道歉了,按照任陳禹的意思,他完全可以接受學校的保送,但不知道怎麼,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他坐起身,下意識看向寢室裏的蘇秋,卻發現這麼熱的天氣裏,蘇秋竟然是穿著毛衣睡覺的!
“……有病吧?”高嘉志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他換上衣服,準備下床去洗漱,只是在從小爬梯上下來的時候,高嘉志的腳卻怎麼都踩不到小爬梯的橫杆上了!
高嘉志心中一驚,忙低頭看去。
寢室還是那個寢室,小爬梯還是那個小爬梯,明明每一個橫杆距離都不遠,他的腳也正對著橫杆的位置,可他就是踩不上去!
沒辦法,高嘉志便準備先回床上,只是頭頂卻突然出現了什麼阻礙物,讓高嘉志上下不得!他的手臂抓住小爬梯的橫杆,兩隻腳也在橫杆上放著,沒一會兒,就覺得腳心有點痛,手上的力道也有些軟。他頓時急的都快要哭了。
這種情況,他也不敢直接跳下去,誰知道下面是什麼呢?
只能拼命忍受著疼痛……
沒辦法,高嘉志急得開始喊蘇秋和田霄的名字,可他的喉嚨也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硬生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蘇秋醒來,迷迷糊糊打了個呵欠,看到高嘉志在橫杆上縮成一團,卻遲遲不下去,滿頭大汗的模樣,問了一句:“你幹什麼呢?”
高嘉志才終於一腳踏在了橫杆上!
他猛地鬆了一口氣。
“沒、沒什麼。”高嘉志含糊地說了一聲。
寢室裏有鬼,而那鬼好像跟他不對付,專找他麻煩的事情,他怎麼好跟蘇秋說?
剛剛在小橫杆上,高嘉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下了爬梯便找紙巾擦臉,隨後像是被什麼東西追著一樣,拿著洗漱用品跑出寢室。
蘇秋卻猜到了什麼。
他輕笑一聲,將身上的毛衣脫了,換好衣服,拿出手機在群裏發了條短信,轉而去叫田霄起床。
距離上課時間還剩下半個小時。
八名玩家團團圍住剛從寢室樓下來,準備去吃飯的高嘉志,強行將人拉到一處偏僻的角落。
高嘉志一愣,瞪大眼睛看著其中的蘇秋和田霄:“你們……”
蘇秋笑眯眯道:“說罷,你對任陳禹幹的那件不違法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如果你不說,今天就別想去上課了呢,簽合同的事情當然也沒戲了。”
明明蘇秋難得露出笑容,高嘉志卻看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