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安逸感讓陸沅兮短暫忘了和任黎初忽然相遇的無措,哪怕之前的心思再混亂,這一刻,躺在幽暗的小空間,心情還是隨著悠揚的音樂緩慢下降,逐步放松下來。
陸沅兮並不知曉,在她閉目養神的這會兒,有一道視線始終落在自己身上,從一開始的壓抑,再到後來的放縱。
黑暗讓凝視變得大膽,渴望會在夜裡肆無忌憚,黑暗就是它的掌控之地。
盡管做好了和陸沅兮再遇的準備,但一切可預支的相見,都不如這場意外來得令人驚喜和錯亂。
表象的時間擁有刻度,所以,只有任黎初自己知道,她等待這一場見面有多久。是無數次的瘋狂,無休止的死亡。
那些感觸烙印在靈魂裡,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她一次次被那些和陸沅兮相同樣貌的人殺死。
很多時候死亡來的很快,但也有時會特別漫長。她會掐著自己的脖子,讓她緩慢又細致地體會那種窒息。可是……任黎初覺得滿足,只有那樣,她才能在那個鬼地方看到鮮活的陸沅兮。
而不是躺在冰冷的棺木中,毫無聲息的她。
就算是殘殺的表情也讓任黎初覺得滿足,她是瘋子,渴望由陸沅兮帶來的死亡。
“沅兮,我要是能再看清楚一點就好了,這裡好暗啊。”任黎初將臉貼在睡眠艙的阻隔玻璃上,雙眼睜大到極限,卻還是沒辦法看清陸沅兮的眉眼。
再多一點吧,畢竟自己等待了那麽久。不是表面意義上的四年,而是足以讓人發瘋的時間。
多給我一些,陸沅兮。
用你的全部淹沒我,陸沅兮。
任黎初興奮又貪婪的享受著這場獨角戲般的窺視,甚至下意識地用指甲去扣撓睡眠艙的玻璃,發出刺耳的聲響。
倏然,睡眠艙內響起音樂,這才將任黎初近乎振奮的神經拉回來。緩慢地讓她降落,極度喜悅過後,頭腦正逐漸冷靜下來。
其實…剛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是憑著本能驅使,想要和陸沅兮聊上那麽幾句。現在回過神來,任黎初又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可笑。
先不說剛才那些寒暄有多尷尬,光是看陸沅兮對待自己的態度,任黎初知道,四年前鬧成那樣的分開,不可能沒有一點影響。
“還在生氣嗎?你會不會有點太小氣了啊,陸沅兮。”任黎初小聲嘀咕,說完之後,又忍不住再看向陸沅兮那邊。她想了陸沅兮太久,好不容易,又見到了,盡管只是模糊的身影。
陸沅兮好像把頭髮留長了些,以前是剛好到背上,現在已經及腰了。她穿的很休閑,白色的圓領衛衣和長褲,腳上就隨意踩著一雙運動鞋。
這樣的陸沅兮讓任黎初恍如隔世,仿佛回到這人還在高中的時候。任黎初想再看清些,不管是陸沅兮臉上的小細節,還是她微微蹙起的眉頭,她都想清楚瞧見。
但因為環境太暗了,玻璃是磨砂的,加之任黎初的視線在晚上總是會變得更模糊。因而,不管她怎麽努力,甚至鼻尖都貼到了玻璃上,也還是沒辦法把陸沅兮看得更仔細。
任黎初有些低落,她已經想辦法治好眼睛,努力地想讓自己的身體變恢復如初。眼睛看不到就看不清陸沅兮了,總是生病,也會有很多困擾。
可不管她怎麽調養,這具身體,還是變得不好用了……
最終,任黎初只能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望著頭頂漆黑一片的艙頂發呆。熏香散發出清淡的果味,任黎初覺得這股味道遠不如陸沅兮身上的味道好聞。
陸沅兮喜歡木質的香水,以前任黎初送過她很多款,陸沅兮經常用空瓶的只有珍華烏木。從那之後,任黎初也就隻選這款香水送陸沅兮。
她走後,任黎初再也沒能從任何人身上聞到同樣的味道。不僅僅是香水的味道,而是獨屬於陸沅兮身上的氣息。
而今,鼻子在這個時候找回最讓自己舒服的味道,它像個挑食的孩子,阻隔一切它不喜歡的氣息,隻專注嗅著那股好聞的木香。
直到現在,任黎初才有了一種陸沅兮真正回來的實感。能看到她,聽到她的聲音,聞到她的味道。
那顆懸著的心也終於落地。
找回記憶之後,任黎初對強求陸沅兮這件事早就看淡了許多。她清楚自己付出什麽,又得到什麽。陸沅兮過得比上一世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光是這些,就足以讓任黎初感到值得。
至於她是否能和自己在一起,並不在任黎初的打算中。至少,在陸沅兮分手之前,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這一年來,任黎初表現得很正常,她聽任漪的話去看心理醫生,積極配合治療,就連趙萱喻都以為她是真的打算放開陸沅兮了。
只是啊,命運和她開了個玩笑。她沒等到徹底絕望的那天,又迎來機會。
陸沅兮分手了,聽到這個消息,任黎初雀躍又興奮了好幾個晚上,就連飯都多吃了些。她承認自己還是很惡劣,還是會奢望陸沅兮,得知她分手,成了任黎初這幾年來最開心的事。
到頭來,陸沅兮分手回國的消息不脛而走,任黎初就乾脆不裝了。之前的遺忘啊,不在乎啊,祝她幸福啊,全是假的。要問這世界上陸沅兮分手後最開心的人是誰,非任黎初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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