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師兄就是周承頤了。後者一直喊吳愉先生,她還以為只是個敬稱,倒是忘了學生也是這麽喊老師的。這樣一說,這倆還真成了師兄弟了。
“誰說的?我可聽說,文人一支筆也是可以指揮千軍萬馬的。武將打天下,文人治天下。而打天下不易,守天下更難啊!所以,陸哥哥千萬不可妄自菲薄。你好好讀書,等到考了狀元,這治理天下的事情可就靠你了。將來,肯定是要入閣拜相的。”
陸騰揚失笑,“你小小年紀,這一套一套的都是哪裡來的?”
明昭立馬甩鍋給周承頤,“你師兄那可是學富五車的人,我跟在他身邊,耳濡目染的,就算學不了一車,半車總有了吧!”
陸騰揚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明昭舒了口氣,小小少年成長的過程中難免會有挫敗感,尤其這個還找了個最厲害的參照物,一時間懷疑人生了也很正常,及時給掰正過來就好了。
吳愉那個人可是屬狐狸的,他收徒弟的眼光高的很,單就周承頤就是個過目不忘的主兒。所以,這陸騰揚肯定也差不了。
別說他們有共患難的經歷,單就衝著他這份才氣,勢利眼的跟他交好也是應該的,指不定這就是在報未來首輔的大腿了。
有句話說得好,莫欺少年窮。看著不起眼的一個人,指不定將來就是個大人物呢!
陸騰揚順手扯了個柳枝下來。
明昭對於已經編過的花環是沒了興趣的,剛想阻止他,就見他扭了扭那柳枝,手下翻飛,不一會兒居然做了個柳哨出來。他遞給明昭吹吹看。
明昭看著神奇,就放在嘴上吹了吹,立時發出了吱吱的響聲,一下子就樂了。
陸騰揚又製了一個,兩人一起吹著,一時間壓過了其他一切聲響。
明昭覺得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而且也已經漸漸習慣了孩子的世界,就如這柳哨的童趣,居然也可以樂此不疲。
周承頤從梨樹後閃身出來,聽著那遠去的哨聲,莫名的覺得異常的刺耳。
吳愉打了個噴嚏,“這梨花的味道著實不好聞,不明白那麽多的文人墨客為何偏偏要大讚。”循著周承頤的目光看了看,“沒想到明昭有這麽玩鬧的一面吧?這是跟在什麽人身邊,就會長成什麽樣子。”
“什麽意思?”周承頤挑眉。
吳愉道:“她整日裡跟你在一起,受你影響頗多,你暮氣沉沉的,她便一副小大人似的模樣。她現在跟騰揚在一起,騰揚還有些孩子氣,連帶著她也暴露了本性。”
周承頤哼了一聲,“陸騰揚也老成。”
吳愉失笑,“若非看他老成,有點兒你的影子,我能收他?”
周承頤看他一眼,“先生原來想找個替代品。”
吳愉抬手摸了摸鼻子,“人生在世,難免有些身不由己。說起來,還是年少時候最自在啊!”
周承頤轉身往回走。
吳愉倒背著手跟上,“我這話是說給你聽的。趁著年少,好好玩,別整日裡把自己繃的那麽緊。”
周承頤不說話。
吳愉道:“今日齊王府的人來,你有什麽想法?”
周承頤道:“假!”
“哪裡假?”吳愉笑眯了眼睛。
周承頤道:“假仁假義!”
吳愉道:“我倒是覺得郡主是真性情。
” 周承頤腳步一頓,“父親真的打算幫齊王?”
吳愉道:“至少親王是在拉攏你父親。要知道,你父親就是個棵搖錢樹,誰不惦記?”
周承頤抿唇,“對我示好沒用。”
他如今並沒有什麽建樹,李鴻嘉耐著性子來找他,定是有所圖。
吳愉道:“你是你父親唯一的兒子,討好了你,你父親能不受用?”
“就不怕適得其反?”周承頤撇嘴。
吳愉笑,“李二公子這個人吧,近幾年賢名在外,手下更是招攬了不少的人。”
周承頤道:“假!”
吳愉大樂,想要大笑又生怕把人給嚇著,隻得硬生生憋著,一張臉都漲紅了。“如此,日後我離開,倒也可以放心了。”
這孩子聰慧,不但在學識上過目不忘,就是識人上也似乎有著天生的敏銳。
“先生要離開了?”周承頤眉頭蹙了蹙。
吳愉道:“沒那麽快,總得等你父親請的新先生到位以後。關於日後, 在白玉鎮的時候,跟你父親談清楚了?”
周承頤道:“十六歲之前,還是歸我自己支配的。”
吳愉就歎了口氣,一個就算身有啞疾,都能夠把自身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孩子,讓人覺得省心的同時卻又心生酸澀。
他好歹帶了他五年,如今面臨著分別了,他這滿腹的離愁別緒,而這孩子卻不過只是輕飄飄的問了一句,然後,便沒有然後了。
到如今,能夠讓他臉上變色的,好像只有那個六歲的小丫頭。
明昭打了個噴嚏,抬手揉了揉鼻頭。春天的花粉雖重,但她素來不過敏。所以,遵循打噴嚏一想二罵三感冒的原則,這定然是有人惦記她了。
一連三天過去,華鳴和李宜澤那裡密切關注著徐文盛,以至於明昭也只是每天去露個臉,父女倆再無話家常的機會。
好在徐文盛腿上的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了。後果就是人待不住了,吵著要回家。好話說盡都不聽,倔的像一頭牛。
還是明昭裝病,才又留了兩日。華鳴親自給他腿上拆了線,他就一刻也不想耽誤了。
大門外,送行。
周承頤原本是要送出城的,明昭執意不肯。沒必要為了她一個小孩子興師動眾,主要也是為了考慮徐文盛的感受。
這裡所有的人出入不是騎馬就是坐車,而徐文盛卻是準備推著小推車帶她回家的。
雖然已經有了一次分別的經歷,再來一次,明昭還是覺得心裡火燒火燎的難受。但顯然別的人不這樣想。
“我走了!”她說的戀戀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