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娣也只看了他兄妹倆一眼, 便鎮定自若地移開了視線。
怪不得之前她問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的時候,簡露對此不屑一顧。想來大家如今見面也尷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她目光還未完全移開的刹那,本低頭和劉杜若說笑的青年, 卻似有所感地抬起了頭。
簡娣:“……”
被逮了個正著。
青年面上掠過一抹驚訝的神色,很快,臉上的驚訝便化作了禮貌帶笑地頜首示意。
對方都對自己這麼客氣了,簡娣也不好沒個反應, 也對這位露出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此時, 察覺到劉芳洲的異常,劉杜若疑惑地看了過來,在這姑娘沒看見自己前,簡娣再從容地看向了別處。
因著彼此間基本都認識, 一見面便各自拉著小手親親熱熱地說著話, 也沒有介紹的必要。
簡露便在這時帶著簡娣去聯繫感情。
言談間不免要提起簡娣出嫁的事。
其中一個鵝蛋臉的姑娘笑道, “那時,我們都未曾想到,簡家的姐姐倒是我們中第一個出嫁的呢。”
“娣姐姐的夫婿, 是簡伯伯的學生, 可不是姻緣天成, 合該配做一對的?倒是你, 說這些, 可是也想嫁人了?”
眼見幾個姑娘笑作一團, 站在一邊的已婚婦女簡娣深深地感覺到了一股如雪的寂寞。
好在,簡露很快就將話題帶了過去,面色自然地和她們說起了話本的事。
看來幾個姑娘平常沒少聚在一起分享看的話本,聽簡露主動提起,也沒驚訝,幾個姑娘很快就像小倉鼠一樣,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著這幾日新看的話本。
簡娣便站在一邊聽著,在心裡拿小本本記下,記下她們愛看什麼樣的,對其中故事有何見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面前的姑娘們大多都為士族之女,雖說也看話本,但對於其中有些大膽的有違禮教的情節,往往面紅耳赤地啐一口,但彼此交流起來倒興沖沖的。
除此外,見她們對因果前緣與福報也為看重。
摩挲著下巴簡娣想了想,要不,下次寫個少年俠士和閨中小姐的話本試試?
少年俠士因傷落入小姐的閨房,雖說爛俗了些,但對於閨閣中的姑娘們來說,應該挺有代入感,也挺刺激的,只要自己再刷點時髦值就行了。
幾個姑娘經驗頗為豐富地交流著,哪家哪家書坊上了新書,某某作者寫的書如何如何。
而簡露也在和她們說得起勁。
但簡露越說,簡娣就越覺得不對勁。
果然,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她便自然而然地說到了簡娣寫的故事上去。
簡娣不好阻止她,聽她煞有其事地說著,簡娣臉上火辣辣地燒,自覺十分羞恥。
不過,令她羞恥中略感欣慰的事,幾個姑娘好像對她寫的東西頗有些興趣,瞪大了眼,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一邊催道,“別賣關子,接下來如何?”
“接下來我也不知曉。”簡露笑道,“只因這故事還未刊印。”
簡娣囧囧有神地聽著這姑娘胡謅,說著什麼這書稿是她認識的一個人所寫,還未刊印,但已交了辛氏書坊,若有興趣,下個月便能在辛家的書鋪中買到了。
聽得姑娘們連連讚歎,未曾想到她還結識了個會寫話本的朋友。
“不止結識了,那書稿的作者還就站在她們面前呢。”和幾個姑娘結束了談話,回到位子上,坐在簡娣身側,簡露往嘴裡送了一勺紅豆蜜沙冰心情很好地笑道。
因為天氣熱,吳麗娘特地囑咐人奉上冰來消夏,但提起今天的正事時,看到外面高懸的日頭,不禁有些猶豫。
“如今屋外如此曬,可還要去采蓮蓬?”
事實證明,吳麗娘的擔憂純屬多餘了,姑娘們表示要去。
“今日可是沖著吃你家蓮蓬來的,怎能不去?”
“叫下人打來吃也是一樣的道理。”吳麗娘笑道。
“別人打來的蓮蓬,總沒有自己親手摘了吃好。”
“正是,採蓮也算作風雅事哩。”
更何況,今日還請了幾個樣貌才學皆為上品的相公,也算一次含蓄的聯誼活動了。
滿池菡萏中纖手撥弄清波的姑娘,裙角微濕,嬉笑著採蓮,可不正是表現自己的一種方式?
不過,有想去的,也有不想去的。
簡娣是純粹怕曬。
她乾脆就坐實了個已婚婦女的名頭,任憑別人如何來拉她,也依舊穩如泰山,臉上掛著矜持而慈愛的微笑,說著她已經成婚,姑娘們的活動便不參與了。
旁人見她如此,也只好作罷。
吳麗娘囑咐下人拿來鉤子等物什,眾人便移步到池旁的涼亭中,看著她們採蓮玩水。
不得不說,面前的姑娘樣貌都不錯,就算稱不上絕色,但在各種好東西供著和保養下,至少個個都生得肌膚潤澤,明眸皓齒。如今長裙拖在船上,伏在船頭,便如同睡在荷花間,看著實在賞心悅目。
簡露愛玩,自然也和她們一塊兒去了。
簡娣心滿意足地坐著,往嘴裡送著冰,樂得當個欣賞美少女的快樂肥宅。
看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有人擋住了她的視線。
簡娣停下吃冰的動作,微微一愣。
來的是劉芳洲。
他走到她身邊,撿了個位子坐下,坐姿拘謹,面上看上去也有些緊張。
“阿娣你不同她們一起玩嗎?”娃娃臉的青年坐定了,卻不看她,目光落在池塘中央的小船上,微笑著問。
雖說搞不懂為什麼對方會突然來找她,但為禮貌起見,簡娣將手中的沙冰放下,從容地答道,“不了,她們都還是姑娘,我如今既已成親,便不好再像從前那樣同她們一塊兒玩了。”
言外之意,就是強調她已經成親了。
在沒和姚鑒和離前,不能再出什麼岔子和把柄。
“原是如此。”劉芳洲勉強一笑,“是我疏忽了。”
便不再多問,也不多說,只靜靜地看著船中正和別人笑鬧著的劉杜若。
她們幾個一邊笑鬧一邊鉤蓮蓬,倒也打了不少蓮蓬,堆在船頭。
下了船,面上因為太陽曬得微微泛紅,忙整理了羅裙和雲鬢。
簡娣才吃完冰,一抬眼,簡露就在她面前擱了剛鉤的鮮綠的蓮蓬。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一聲驚訝的呼喚。
“哥哥?”
循聲看去,只見劉杜若手裡拿著帶回來的蓮蓬,裙角微濕,驚訝地看著劉芳洲。
“你怎麼……”說到一半,像是顧忌什麼,劉杜若沒再說下去,卻轉頭看了簡娣一眼。
對上簡娣的視線,劉杜若眉眼間流瀉出一絲的了然,主動朝她打了個招呼,“娣姊,阿露。”
眼中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情緒波動。
自從原主嫁給姚鑒後,原主和劉杜若也淡了聯繫,其實,除了劉發祥和簡泉兩家長輩還有聯繫外,小輩們倒是沒什麼接觸了。
“我沒事。”劉芳洲笑著站起身,三言兩語地化解了尷尬,“此處視線開闊,我擔心你,便來此坐坐了。”
彼此間示意了一番,劉杜若和劉芳洲坐回了原來的位子上。
簡娣扒開簡露遞給她的蓮蓬,慢慢地剝著吃,吃得齒頰留香。
遠遠地望著在風中搖曳的荷花,水風陣陣撲面。
看著滿池的荷花,簡娣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盧仲夏。
坦白說,劉芳洲有些像盧仲夏。
之前盧小哥還曾經提起過,一起去淨業寺看荷花。
想到這兒,簡娣愧疚地歎了口氣,下次真的要和他好好道歉。
就是不知道這下次要等到多長時間了,現下依她這情況,她也不好出去再見他。
吳麗娘主持的這場小聚,眾人一直玩到傍晚,才各自散了。
不過,劉芳洲兄妹倆卻沒著急回家。因為兩家住得不算遠,回去的路上也順路,劉杜若竟然主動提起要去拜訪簡泉。
“想來已經許久沒見過簡伯父了,”劉杜若面色自然地笑道,“今天不去拜訪伯父想來也說不過去。”
實則是因為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如今簡娣也嫁了人,起初或有些不平和憤懣,但幾個人本就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本也就沒那麼些嫌隙和齟齬,今天恰好能碰上也說了幾句話。
自從簡娣嫁給姚鑒後,他們確實已經有很久沒在一塊兒了,說白了,一直冷戰著。
眼下見劉杜若主動示好,也沒理由拒絕。
馬車在巷口停下,四個人在此下了車,回到了簡家。
因為休沐,簡泉今天也不用打卡上班,見到劉芳洲兄妹倆很是驚詫。
驚詫歸驚詫,看到他們過來,簡泉心裡還是頗為高興的。
小輩的事他們何嘗不知,但他和劉發祥也不欲插手,都當作沒看見罷了。更何況,確實是他們家對不起劉家在先,這兩兄妹心中有怨氣也難免。
如今,見倆兄妹願意上門,他心裡自然高興。
望著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向他行禮問號的劉芳洲,想到今天去見姚鑒的那一面,簡泉心下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