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鬱的面色已然恢復了往日裡的平靜,那低垂著的眸子看不出什麽情緒,只看得到她抬手比劃:“我也沒想到。”
管家覺得這句話有歧義:“小姐是指哪方面呢?”
——是沒想到自己會被砸到。
——還是沒想到自己會衝過去保護鹿昭。
這兩者完全是不同的意義。
如果是前者,則表示盛景鬱在那一瞬快速做過風險評估,動機是理智的。
如果是後者,則表示盛景鬱根本沒有什麽理智,做出這個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但不管怎麽樣,這兩者都很糟糕。
如果理智控制不了潛意識,就會更糟糕。
盛景鬱沒想到管家會問這樣的問題,微抬起了幾分眸子。
那灰銀色的眸子倒映著頭頂的燈光,過曝的淺色使得她的整個眼睛都在泛著冷意。
似是有些不悅,盛景鬱反道:“你現在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管家心口兀的一緊,接著解釋道:“我只是擔心小姐,您身體本來就不好。”
“我自己有數。”盛景鬱淡淡的,截斷了管家接下來要做的長篇叮囑。
她抬頭看了眼重新恢復空蕩的房間,接著又問道:“她呢?”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鹿昭。
管家本來想說鹿昭一直跟著,但忽的想起剛才人太多,鹿昭被自動忽略了沒能進來。
但不想惹盛景鬱生氣,她話鋒一轉,變成了:“剛剛人太多了,鹿小姐沒進來打擾。”
盛景鬱聞言,隻淡淡的瞥了管家一眼:“這件事不乾她的事。”
接著便又吩咐道:“叫她進來。”
“好。”管家立刻點頭,說著就出去了。
光從推開的門中漏出來,緊閉了許久的門終於又一次在鹿昭視線中打了開來。
而這次面對鹿昭的不是一張冷臉,管家友好的對站在門外的她笑了笑,講道:“小姐沒有大事,剛剛還念你呢,快進去吧。”
“謝謝。”
有些迫不及待,鹿昭點頭便推開了沒有在對她關上的門。
可跨過那門檻,鹿昭又有些惴惴。
而她有什麽資格進去呢?
自己待在那樣的樹下玩,害得自己老師為了保護自己受傷。
才關管上門,還沒看到盛景鬱,鹿昭就先低著腦袋自責的檢討了起來:“對不起老師,我不應該在那個地方玩的。”
盛景鬱卻不然,敲響了手機:“這是我們都不能預料到的,如果問責也應該是問責小島的管理團隊,這是他們的失職。”
機械的女聲沒有感情,卻也因此充滿了理性的分析。
鹿昭心上的糾葛自責稍稍好了許多,驀然抬起了頭。
盛景鬱的房間遠比鹿昭的要大,一整面的弧形落地窗囊括進了一整片海域。
而落日停在海水與天空交界處,大片的橙紅將天空與海染成了一樣的顏色。
不知道是天空掉進了海裡,還是海水翻湧成了天空,房間美的像一幅油畫。
而盛景鬱就坐在床上,柔白的睡裙將她身上的清冷襯出了幾分柔和,原本挽起的長發披散而下,微微地卷曲像是漂浮在水中的海草,濃密又漂亮。
鹿昭不知道盛景鬱是不是掩飾過了,此刻的她看不出有太多的病樣。
而且盛景鬱也接著抬手對鹿昭道:“而且我只是後背擦傷,沒什麽大事。”
可鹿昭還記得剛剛盛景鬱抓在自己手臂的那一下,接著問道:“老師現在還疼嗎?”
小姑娘的臉上還是寫著隱隱的自責,盛景鬱看著是想騙她的。
可她又不知道哪裡來的坦然,似是誠實,又似是無奈的對鹿昭講道:“說不疼是騙你的,但看到你這樣子,真想騙騙你。”
“對不起老師……”還是那副歉疚的模樣,人若可欺。
盛景鬱聽著,就這樣將視線在鹿昭的臉上多停了一會,接著道:“你這個樣子可不像頂級Alpha,團內最A的人。”
鹿昭聽到這話愣了一愣。
這盛景鬱剛搬到洋房時,她跟宸宸吹牛的話。當時她氣宇軒昂的表示,以後誰把誰吃乾抹淨還不一定呢,結果被盛景鬱聽了個清楚。
鹿昭一時有些窘,想不到盛景鬱會拿這話來安慰自己,一時有些羞赧:“老師這話你怎麽還記得呢!”
盛景鬱微微彎了下眼睛,表示:“因為我記性好啊。”
說到這裡,她似是想起了什麽,略頓了一下,接著又對鹿昭評價道:“你的記性就不好。”
聽到這話鹿昭條件反射的抗議:“我記性也很好的好不好!我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我跟宸宸喝了什麽奶茶呢!”
剛剛還怏怏的腦袋這一秒又驕傲的揚了起來,鹿昭舉著例子臉上有些許的得意,對盛景鬱表示道:“我可是會把事情記得牢牢的哦,老師!”
“真的嗎?”盛景鬱淡然比劃著。
夕陽落在她的臉上,將她發淺的眸子染上了一層顏色。
灰銀變得明顯起來,仿若從坑道裡挖出來的珍貴寶石,就這樣直直而鋒利的注視著這個站在她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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