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頗有癡漢心態地聞一聞衣袖,湧入鼻腔的是梁宵身上熟悉的清爽皂香味道,顏綺薇抿著唇笑,情不自禁極快地親它一口。
有些害羞與拘謹,心裡更多還是抑製不住的激動與喜悅,像一朵瀕死的花終於遇到水,刷啦一下展開花瓣。
真的好開心。
等笑完了,她才強忍著噗通狂跳的心臟向浴室外走。奈何顏綺薇此人是樂極生悲的典型案例,因為褲腳太長、地板濕滑,她又被溫暖的水汽熏得頭昏,腳底一滑,便踩著褲腳摔下去。
*
浴室裡的那聲悶響響起前,梁宵正在回復家庭群聊裡以爆炸般速度飛快增長的信息。
陳嘉儀老早前就在群裡問他:[和薇薇相處得怎麽樣?博仲有好好道歉嗎?]
被遺棄在日料店的梁博仲發了個冷笑的表情包:[呵,男人。看透你了。]
陳嘉儀作為老狐狸,一眼就能從小兒子的回復裡看出貓膩,不斷興致勃勃地刷屏。
[薇薇是個多好的女孩啊,溫柔漂亮又有才華,許多太太都喜歡她。]
[梁宵你不是很喜歡她的書嗎?改天可以一起談談風花雪月。聽說她鋼琴也彈得不錯,有時間切磋一下。]
[她和我們家也是有緣,誰能想到把博仲繩之以法的功臣就是她。]
梁博仲繼續發微笑的小黃人表情:[媽,“繩之以法”這個詞能換換不?說得你兒子我像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隔了會兒,又發來一條私人消息:[哥,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吃完準備回家時居然碰到了那個女人!!!!!]
五個感歎號,足以看出少年內心激動。
梁宵回:[她是不是潑了你什麽東西,然後說帶你去診所擦藥,或是以“幫你把衣服帶回家清洗”為理由加上了微信好友?]
[神了,就是第二種,你怎麽知道?]
[她裝作不小心地潑了我一杯開水。]
梁宵漫不經心瞥過自己手背上一片通紅的燙傷,傷口處仍在傳來灼燒般的痛楚,他對此早已習慣。
心裡悠悠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小姑娘一本正經地傳授他所謂搭訕套路,其中之一就是這個。
沒想到還真有人用,明明這種方法最可能帶來的結局只會是被索要賠償金,純粹的法制劇而非愛情片。
[所以,那女的是在故意釣魚我們?她圖什麽?]梁博仲這次回得很快,沒有發表情包,[而且她一定知道自己長得很像……]
梁宵疲倦不堪地半闔眼眸,左手按壓在太陽穴上,試圖梳理這幾天遇見的所有人與事。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變得無法向他人提及關於梁薇的任何信息,仿佛有股看不見的力量強製他對此保持沉默。
未可知的支配性力量、與逝者模樣十足相似的陌生人,還有,在那麽多黯淡瑣碎的點滴裡,一盞明晃晃的、帶著些許熟悉感覺的亮光。
這讓他想起某個自少年時代起就深深埋在心底的困惑與猜測,或許不久之後,他就能親手將其解開。
梁宵頓了會兒,回:[記得和她保持距離。]
還沒等到對方回復,就聽見浴室裡傳來一聲“咚”的悶響。他礙於二人關系不便走得太近,遠遠問了聲:“顏小姐?”
“我我我沒事!”
顏綺薇的聲音慌亂且急促,然後浴室門被遲遲打開。
她穿著他準備的那套睡衣,純黑色布料映襯出瑩白如暖玉的肌膚,因剛剛洗澡而泛起輕柔得猶如霧氣的粉紅色。衣服領口顯然有些大,松垮垮地垂落在一邊,流暢的肩部線條劃出優美弧度,在燈光下更顯柔和。
濕漉漉的長發貼著臉龐滑落在脖頸上,尾端懶洋洋地掛著一滴水珠。
啪嗒,墜落在領口下看不見的角落裡。
顏綺薇別扭地扯了扯攏成一堆的袖口,之前在腦海中排練的所有開場白瞬間煙消雲散,最終隻憋出來一句“謝謝”。
她果然沒有當女主角的命,即使在浴室摔倒,也會因為拉不下面子求助這麽蠢的事情而拒絕幫助,靠自己一個人解決問題。
明明應該試著撒撒嬌的。
梁宵皺了皺眉:“摔傷了麽?”
顏綺薇搖頭:“我不知道。”
她的大腦還是免不了遲鈍,過了大概三秒鍾才俯下身子,把褲腿撩起來。
情況不算太好,膝蓋被磨破了皮,有一點血漬滲出來。
“對不起哦。”她很認真地說,“把你的褲子弄髒了,改天給你賠一條新的。”
他看出顏綺薇此時思維跳躍、尚不十分清醒,無奈歎了口氣:“家裡有藥膏,我來幫你擦。”
聽到這話,她自然受寵若驚地跑到沙發上坐好。
梁宵拿藥後半跪在地,垂眸凝視在她膝蓋上的傷口,他幾乎從未給他人上藥,動作克制又謹慎。
從她的角度正好能望見青年低垂的纖長睫毛與高挺鼻梁,也因此顏綺薇知道,他的眼神始終冰冷淡漠,很難尋到心疼或憐惜、同情一類的情愫。
不會真的把她當做撿回家的小貓小狗了吧。
“對了。”視線停留在青年手背上的一片紅痕,顏綺薇又輕又快地問,“你的手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