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說罷便轉身道別,留下彼此都不敢直視對方的顏綺薇和梁宵。
這叫什麽,我助攻我自己?
不對不對,如果他們倆是情侶關系倒沒什麽問題,但如今這層紙誰都沒戳破,被她這樣直白地點明……果然不管怎麽想都好害羞!
他們沉默半晌,很有默契地決定略過這件事避而不談,將話題生硬地轉到其他方面。
梁宵吃完了他人生中第一份不加蔥花的蔥油拌面,想必會成為一個難忘的回憶。
走出面館後,顏綺薇開始在城市地圖上尋找他們目前所在的方位。這份地圖不過比巴掌稍微大一些,地點標識又小又簡略,她看了好一會兒也瞧不出個所以然,正打算放棄,沒想到額頭冷不防地撞上某個柔軟的物體。
——原來她一邊走路一邊看地圖,全然沒注意到跟前立著根電線杆。梁宵眼看她毫無察覺,情急之下把手橫放在顏綺薇身前。
這樣一來,她便撞在了他的手掌上。
少年的掌心被暑氣染上一層熱氣,覆蓋在額頭上時軟綿綿。
他有些無奈,嘴角卻帶著笑意。晶亮的眸子上長睫低垂,目光溫柔得像一潭水,不費多大力氣就把盛夏的燥熱驅散開:“小心。”
大概頭腦被熱氣蒸得不太清醒,顏綺薇抬起手,在梁宵即將收回手掌時將它一把握住。
握住後,連自己也不清楚這樣做的理由,於是乾脆將錯就錯,垂下腦袋在他手心裡細細吹一口氣,努力裝出漫不經心的語氣:“撞疼了嗎?”
這縷涼氣在手心最敏感的地方彌散蔓延,勾起心頭一片騷動,少年下意識呼吸一滯,蜷起指尖。
然後又聽她發現新大陸般抬高了聲音:“哇,我以前從沒發現,原來你的手這麽大。”
顏綺薇說著把右手手掌放在他的上面,女孩的手指纖長白淨,與他比起來卻顯得額外小巧。
梁宵手上的傷疤早已盡數淡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只是太過蒼白了些,在陽光下甚至能看見冷白皮膚下的青色血管。
她彎著眼睛笑:“你的手好燙,是不是太熱了?”
手心裡輕軟的觸感撩撥心弦,梁宵沒應聲。
然後慢慢攏上手指,將她整個右手裹在自己手中。
真的好小啊,輕輕一握就能包住。
這個動作輕緩又突兀,顏綺薇渾身一震,心跳猛烈加速。
這這這,這算是……牽手嗎?
心裡的馬駒脫了韁,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仿佛隨時都會掙脫禁錮闖出來。
她不敢抬頭去看梁宵究竟是怎樣的神情,無處安放的目光四處飄忽,最終倉促落在蒸騰著白氣的斑馬線上。
有車輛匆匆駛過,像高速前行的大蘑菇,或是一道漆黑色的光……思維不受控制地亂成一團,忽然梁宵加重了指腹的力道。
顏綺薇倒吸一口氣,心臟也隨之提起來。
——連跳動都沒了勇氣,軟綿綿懸在半空。
梁宵用很小的聲音說:“走吧。”
“嗯?噢噢。”
她跟著他的足跡向前踱步,嘴角笑意如同衝破堤壩的洪水,一股腦漫上來,怎麽也止不住。
不能笑不能笑!
顏綺薇努力壓平嘴角,悄悄抬起眼。
這才發現梁宵也無聲息地翹起唇,傻笑得比她更明顯。
……笑出來似乎也沒關系。
等臉上的熱量逐漸褪去,她才終於恢復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一個古怪的念頭湧上來,顏綺薇摸了摸鼻子,佯裝不在意地問他:“梁宵,你覺得之前在面館遇見的女孩子怎麽樣?”
這是道送命題。
梁宵露出困惑的神色,而她匆匆忙忙地解釋:“我、我覺得她挺可愛啊,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那種類型。”
他答得斬釘截鐵:“不喜歡。”
哦。彳亍口巴。
顏綺薇想爆錘自己的腦袋,問的這是什麽怪問題,明明能猜到答案。
梁宵不明白她神情一黯的原因,頓了頓補充道:“……你比她更可愛。”
心裡蔫蔫的小苗因為這句話重獲生機,她抿著嘴偷偷笑,這一次就原諒他吧。
悠哉悠哉的一天不知不覺過去,她從沒想到,原來城市裡藏匿著那麽多美好卻隱蔽的角落——又或許,其實城市本身並沒有太多閃光的點,讓她覺得幸福得難以自持的,是陪伴在身邊的人。
直到回家躺在床上,手中仿佛還留存著少年指尖柔軟溫熱的觸感,顏綺薇用枕頭蒙住腦袋,嘴角瘋狂上揚,快快樂樂打了個滾。
也就是在這一刹那,熟悉的痛覺再度侵蝕五髒六腑,又到了回歸原本時空的時候。
在意識模糊的前一秒,她瑟瑟發抖地想,自己應該如何面對清醒後的梁宵?
*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硬著頭皮上不就好了。
顏綺薇在臥室裡的洗漱間大致梳洗完畢,打開房門後,居然直接與同時出門的梁宵四目相對。
一陣沉默。
他的臉肉眼可見地染上一抹潮紅,像個手足無措的少年人,視線兜兜轉轉又回到她身上,聲線隱隱有些顫抖:“昨晚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