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座上的韓星野轉過頭:“如果他是來找你去領證的,不用著急,我可以直接把民政局搬過來。”
顏綺薇被他倆打趣得有些害羞,飛快打開車門。
身後兩名比她更激動的吃瓜群眾全程星星眼,看似準備開車離去,實則動作慢悠悠,視線悄悄往窗外瞟。
顏綺薇努力無視掉他們嫁女兒般興奮不已的姨母笑,朝梁宵眨眨眼睛:“你怎麽來了?”
他有些緊張,舉起手裡的包裝袋遞給她:“公司旁邊新開了家甜品店,聽說招牌覆盆子慕斯味道很好。”
其實哪裡是想送慕斯。
只是借著由頭來看看她。
蘭博基尼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竊笑——
那是個充滿少女心的精致粉紅色包裝袋,封口處采用了白色蝴蝶結緞帶,中央用圓潤卡通字體寫著“周末去約會”,還印了隻軟糯可愛的貓。
和他孤僻疏離的性格著實不太相稱。
顏綺薇道謝後輕輕接過,聽見身後的朋友們笑著打趣:“薇薇,我們先走啦。”
然後很大聲地補充:“周末我們就不約你出來玩了!”
梁宵倏地紅了耳根,很認真地向她解釋:“‘周末去約會’是那家店的店名。”
顏綺薇沒立刻應答,等跑車從視野裡離開,才鼓起勇氣問:“所以,你不想和我約會囉?”
蟬鳴不知疲倦地響起來,夕陽終於衝破了濃密厚重的雲層,灑下幾縷垂死掙扎的緋紅色光線。
青年因為這個問題而短暫怔愣,笑意須臾間從眸底溢出來:“想。”
心裡的小人雀躍不已地蹦蹦跳跳,顏綺薇抿了抿唇,藏好嘴角上揚的弧度:“來我家裡坐坐吧。”
*
慕斯入口即化,軟糯口感伴隨著覆盆子酸酸甜甜的氣息縈繞舌尖,淡奶油的醇香則中和了過於強烈的酸味,使各種口感恰到好處地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均衡。
顏綺薇滿足地眯起眼睛,看向身旁的梁宵。
今早編輯發來消息,要把她之前的短篇小說做成單行本合集。顏綺薇閑得無聊,乾脆把她曾經的所有紙質版廢稿都從書房搬出來,試圖從中找到幾篇勉強看得過去的作品。
於是當梁宵隔了一天再來到她家時,一眼便在客廳看見那座由稿紙堆成的小山。
自己寫的稿子看起來難免索然無味,她正愁沒有人協助著挑選,於是順水推舟,拜托他幫忙評鑒。
顏綺薇喂他一口慕斯:“怎麽樣?”
“很好。”梁宵張口將其含下,抿著唇笑,“我以為你只寫劇本和嚴肅文學。”
在他的印象裡,她一直活躍於話劇與傳統文學創作,那都是屬於陽春白雪的文字藝術,而這些稿子大多是科幻和推理小說,文風多變、構思精妙,雖然仍有瑕疵,但足以稱得上精彩。
——只不過是看起來與顏綺薇完全搭不著邊的類型。
“這句評價也太不走心了!”顏綺薇把杓子放在一邊,側過頭饒有興致地問他,“梁宵,我們倆還沒接觸的時候,你對我是什麽印象啊?”
其實他對於那些千金大小姐根本就沒有任何明晰的印象,她們好像有同樣的白白的臉,說話時聲音很輕,保持禮貌又疏離的模樣。
梁宵很努力地從回憶裡尋找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很文靜,我看過你的幾部作品——我媽說她很喜歡和你打麻將,因為你總是輸。”
說到這裡,他輕輕笑了笑,目光像一汪春水落在她身上:“她說當你輸牌時,總是會很懊惱地皺起眉頭,看起來非常可愛,讓人想起雪團子。”
無意識的溫柔最是勾人,顏綺薇被這道視線看得心跳加速,趕緊拿起杓子,依靠甜食轉移注意力。
上帝保佑,她以後要是和梁宵在一起,千萬不要被他撩出心臟病。
奶油在口中頃刻融化,她又挖了杓慕斯送到梁宵口邊,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紅了臉。
這些稿子裡應該沒有任何讓人臉紅心跳的開車橋段啊。
顏綺薇困惑低頭,視線極快掠過那張薄薄的白紙,只需一眼,心臟就猛地提起來。
那是一篇她大學時寫的言情小說,全文充斥著天馬行空的浪漫綺想,最要命的是,小說裡男女主人公的原型正是她和梁宵。
少女悄悄傾慕著某位沉默寡言的學長,可她太過羞澀,只能把這份懵懂的悸動藏在心裡頭。
她會為了他泡在不喜歡的圖書館,雖然對方從來都埋頭看書;會為了他加入稀奇古怪的學術性社團,雖然對方幾乎沒有參加過社團活動;也會在秋天跟著他行走在長長的坡道,小心翼翼避開枯黃落葉,不發出一點聲音。
因為有他的存在,每天中午去食堂吃飯都會成為一種曼妙的樂趣。少女總是掐著時間點前往那裡,然後在洶湧人潮中尋找對方身影,哪怕是這樣微小的一件事,也能讓她開心一整天。
就像《小王子》裡的那段話:如果你說你在下午四點來,從三點鍾開始,我就開始感覺很快樂,時間越臨近,我就越來越感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