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
陸靈蹊好像聽到骨頭裡的血在諸多細小雷絲中翻滾,上下牙齒不受控制地打架時,她只能守著自己的臥龍姿勢。
身體的感覺,她已經顧不得想,更不敢去體會,反正誰乾誰知道。
好在重影是她的本命寶,真要到了生死關頭,它也會自動護主。
陸靈蹊一次次地引雷入體,逼雷電以各種方式扎進骨脈之中,把它當成引龍決溶入骨脈的靈氣來用。
轟隆隆!
哢嚓嚓!
叮叮叮……
好半晌後,陸靈蹊只能聲音上,聽到天劫的色厲內荏。
它咆哮的越厲害,祖宗可能斬得越開心。
這是第幾波天劫了?
陸靈蹊已經抬不起頭,身體控制不住地一陣陣顫抖,她好想祖宗能早點打散天劫,因為她快撐不下去了。
至剛至陽的雷力,到底能不能把忘川河水弄的至陰寒泉打下去,她完全不知道,她現在隻本能地運轉引龍決。
修仙界有雷龍的傳說,聽說雷龍亦能禦雷。
禦雷她不敢想,但是,她應該不會把自己電死吧?
畢竟她喝了鷹王叔叔那以多血,又煉化了蛟龍王偷藏的龍血,還在龍姨的本命鱗中帶著龍寶修煉,早不知不覺地吸了她好多精血。
如果她不是修士是妖,按正常來說,有此機緣,哪怕不能像鷹王叔叔他們那樣直接衝進八階化形,肯定也是六、七階蛟妖。
所以,她的骨頭硬著呢,一定不會被電死的,肯定不會被電死的。
但是祖宗,你快點啊!
安慰自己的時候,
陸靈蹊只能在心裡大喊著求祖宗快點再快點!
滋滋……
舌頭被牙齒上附過來的雷電電了一下,陸靈蹊只能張著嘴巴,把舌頭卷起來,不讓嘴巴裡的電網把它傷得更狠。
現在飄渺閣有好多人呢,天劫過後,萬一跟他們說話的時候,她變成了大舌頭,可怎麽辦?
陸靈蹊還想維持住自己的仙子形象,萬萬不想把此時狼狽的樣子,讓那些人看到。
但是,她不知道黑壓壓的劫雲下,她身邊的雷花有多耀眼。
緊張收雷,也同樣被電得一顫一顫的秋宇四人,信心重被師妹建起後,終於有點閑心看看那邊看上去美麗至極的雷花。
要知道,這雷花是由無數花瓣組成,它們在虛實之間轉換時,好像煙花一般開開合合,帶動引過去的雷雨不時地飄灑四周。
恐不恐怖,收雷的他們心中有數,但是遠遠看著真漂亮啊!
“陸望前輩當年的花枝大概也就如此了。”
踏雪把師兄收過來的雷力按到特殊玉盒封存的時候,忍不住道:“師兄,早知道你應該把這納雷盒,也給林蹊幾個,讓她也收點雷。”
這樣呆著對比他們真是太浪費了。
現在已是第八波天劫,可是師妹無想還是沒有完全地啟動四象大陣,隻以劍和洞廳中的符陣相抗,踏雪有閑心可惜浪費的雷了,“這雷好貴的。”
她為林蹊遺憾,“要是能有一顆防身,師妹肯定也能安心些。”
“……這話少說。”秋宇這幾年來的愁苦盡數被這雷劫炸去,他守在最前,偶爾遊離過來的雷力過身時,已經把他的眉毛都弄得根根豎起了。
但一向注意形象的他,今天一點也不在意,“林蹊是替重平掌門送靈礦,恰逢其會而已。”
避開太霄宮,避開飄渺閣,避開一切,在千道宗當她的天道親閨女,不淌她不能理,也理不清的長輩恩怨,才是最好。
秋宇掌門之前擔心師妹過不了天劫的時候,愧疚沒替師妹照顧過後人,向漫天神佛許願,只要師妹能過了這一劫,以後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只要不把飄渺閣的身份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不認了就好。
“我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對不起師妹,師妹對飄渺閣有義務,我們不說了,可林蹊沒喝過飄渺閣的水,更不曾受過我們的教導,還把燕離他們從天渡境帶了回來,我們不說感恩,最起碼不能拖累她。”
小丫頭是個有良心的,操心師妹的天劫,這兩年大概也一直跟著她,照顧她。
秋宇掌門想想就心愧得慌,“都加把勁,她收不了雷,回頭我們還不能送她一顆天雷子嗎?”
這……倒也是。
當師姐師兄的踏雪、清漓、雲鶴三人在師妹的恐怖天劫面前都沒脾氣,陪師兄一齊抖著身抖著手收雷。
必須擠出一顆給林蹊啊!
不加把勁怎麽辦?
沒一會,四人的形象就一樣了。
甚至踏雪的鼻子那裡,還被稍粗一點的雷絲過了一下,感覺鼻孔都在冒煙。
陸靈蹊不知道,她將有一顆能打化神修士的厲害天雷子,她現在全身都疼,好像被雷電拆解,又重組了,再然再拆解,再重組……
這種輪回之痛,簡直不能想,一想就受不住。
奈何,現在想停下來,根本不可能了。
消化趕不上人家塞進來的多,為了小命,她只能把引龍決運轉到極致,煉骨煉骨再煉骨,努力把痛苦轉為動力。
轟隆隆……
遠遠的,看那好像被天劫雷力燃燒起來的巨大劫雲,飄渺閣坊市上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擯住了呼吸。
最後一波了,應該能衝過吧?
嗷!
吼!
嘶!
唳!
四象谷方向,突然騰起四道神獸幻影,雖然隔了無數禁製,不應該聽到它們的吼叫,可是不知怎的,燕離他們好像就是聽到四位神獸的怒吼!
所有人都呆了。
陸靈蹊趴在青龍石象旁邊,隻覺身上的骨頭一輕,才抬起頭,恨不能連滾帶爬地往遠處跑。
因為衝進劫雲的幻影讓劫雲暗下一點後,又衝了回來。
它們現在已經不能叫幻影了,渡了一層雷電,明顯要回到旁邊的石像,但她離得這麽近,要是……
電光火石間,陸靈蹊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連忙縮著身體,讓重影把她裹成球。
滋滋滋……
下一息,她整個人都在雷球裡面亂顫。
不獨她一個人如此,秋宇四人也是如此。
四象谷是飄渺閣第一代祖宗所建,他老人家是個大陣師,後代弟子衝擊結丹衝擊元嬰,都在這裡,這裡可以說是飄渺閣的天劫園。
一直以來,他們都平平安安地在這裡進階,雖然宗門典籍中,也有記載說四象能幻形,可從來沒見過。
更何況人家還跑到天上,跟劫雷鬧了一把,染了一身雷地回來。
雖然劫電大頭被玄武吸走,可是靠近的他們一個都躲不掉。
秋宇都聞到了自己的肉香,更不要說正在引雷的陸靈蹊。
到了這種時候,青主兒也沒轍了,哪怕再怕天劫,她也只能幫忙分擔一點,要不然……,青主兒懷疑等某人撐過這一劫,會找機會讓她也嘗嘗天雷的厲害。
於是她們兩個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一個在外面,一個在裡面,都被雷電得抖啊抖的。
好在這是最後一波,陸靈蹊有青主兒分擔,終於撐了下來,等到天上的劫雲化去,靈氣蜂擁而來,安撫身體劫傷,她才敢伸直舌頭大口吸氣。
無想不知師兄師姐和林蹊的遭遇,她舍不得自家娃兒給的好東西,才以符陣聯合四象谷應對這最後一波天劫,現在天劫過了,重新打坐回去的她,看著天上的靈氣漏鬥旋轉而來直入丹田。
身體所受的劫傷,在這一刻被一齊撫平。
無想舒服地歎了一口氣,由著丹田元嬰鯨吞靈氣,安安心心進入一個特別空間,跟另一個自己吵架。
“這一次,你不能說我蠢了吧?”
她得意地道:“符陣是我自己領悟的。”
“……”另一個無想甚為無語。
她們就是彼此,她不知道她在幹什麽,但是很多時候,只要她願意,卻可以隨時知道她在幹什麽。
那符陣的連接符,分明是師兄秋宇從五行密畫那裡帶回來的。
“是,這次你聰明了一點點。”
她們用的是共同的腦子,誇就誇吧!
現在時間緊迫,她不想跟她在這裡閑聊,“不過,進階化神只是開始,你也沒什麽好得意的。”
“我不得意!”無想就是得意,“我只要知道,我跟老天打了三次架,三次都打贏了就成。”
另一個無想:“……”
誰說她是個傻子的?
這分明是在往她胸口捅刀。
她借她身體,連喘了幾口氣,“你能打贏,是因為我讓位。”她要是不讓位,她們早就真正瘋魔了。
“我打不贏,是因為你的修為還太弱。”
至少神識強度還遠遠不夠,要不然,她不可能找不到的。
“別打斷我的話,你現在時間緊急,”只有心魔劫的時候,她才能真真正正地跟她說話,平常卻只能花大力氣地潛移默化,“聽好了,你還是你,你的身體我不搶,你好好修煉,才能跟老天再鬥一場更大的,等你把那場架打贏了,我這裡,才有一半贏的可能。”
一半?
沒說錯?
無想的嘴角抽了一下,“林蹊說,一個好漢三個幫,我們沒三個,但我也可以幫你的。”
“……你好好修煉就是幫我。”
另一個無想的心情有些低落,“林蹊是個好孩子,你好好對她。”
這不用她說。
無想想跟另一個自己說,她就是喜歡林蹊,沒理由的喜歡,跟她在一起,特別的安心。
“她說她有爺爺和爹娘,他們一家過得特別好,她是千道宗的天才弟子,得過道魔大比的第一名,師父是化神修士,百禁山還有好些妖王叔叔阿姨,在遙遠的天渡境,認了一個龍姨,還有一個龍弟弟。”
無想從她的低落情緒裡,忍不住懷疑什麽,忙給她寬心,“林蹊還說,她有黃金稻,還有好些凶獸肉。她的東西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什麽時候想要,她就什麽時候給。”
另一個無想:“……”
她沒有說話,但眼角眉稍帶了一種說不出溫柔。
“喂,我說的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另一個無想朝她自己笑的時候,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不過,林蹊這麽好,我就更想跟老天爭一爭了。”
爭什麽?
無想心下不知怎的突然一痛,她好像明白她的話,卻又好像完全不明白,一時只能呆呆地看著另一個自己哭。
“你好好修煉,就是幫我。”
她有好好修煉!
無想正要反駁,就被扔了出去。
她完全回復了身體的意識,可是,卻坐著不想動,隻由著元嬰自動吸收天地的饋贈,讓丹田成湖成海……
陸靈蹊不知祖宗的心魔劫就那樣過去了,爬起來的時候,顧不得跟青主兒吵架,也顧不得察看雷煉的結果,就死盯著洞廳方向。
靈氣漏鬥一直在往下,顯然祖宗現在還順利著。
“林蹊,你的法衣破了。”
青主兒弱弱地開口,“你不用擔心無想前輩,我感覺她那裡沒什麽事。”
“你感覺?”
陸靈蹊差點跳起來,“你去過了?”
祖宗的另一個自己,是那個清明的她呢。
她能存在已經很艱難了,萬一被青主兒當心魔吃……
“我沒去。”
青主兒道:“我就是感覺。”她從陸靈蹊的手腕爬出來,“感覺她那裡有些奇怪。”
古怪?
陸靈蹊的心‘嘭嘭’跳了兩下,“那你幫我感覺著,那裡……若是危險了,你馬上過去,但是,記著不能吃。”
“我肥料充足。”
青主兒看她一眼,“我也更喜歡肥料。”
那什麽……,吃人心魔,她自己更擔心好吧!
“行行行,我說錯話了,你快幫我再感覺感覺。”
沒的感覺,怎麽感覺?
之前有一點感覺, 但現在真的沒感覺了。
“無想前輩這樣,就好像一張白紙,白紙都沒畫過什麽東西,又哪裡會有什麽遺憾心魔?”
青主兒看著關心則亂的陸靈蹊:“林蹊,你法衣爛了,頭髮眉毛都豎著,萬一被人看到就慘了。”
“……”
陸靈蹊摸摸豎得直直的眉毛,又摸摸朝天而立的頭髮,靈力一動,盡皆撫平,“這是和笙師叔為我特別煉製的法衣。”
可憐,連靴子裡面的毛都被劫雷打禿了好多塊。
陸靈蹊欲哭無淚,只能可憐巴巴地換上宗門配給普通厚毛法衣。
“……還冷?”
“冷!”陸靈蹊更傷心了,“你出的餿主意,一點用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