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理論歸理論,實際上,此時在看到江夏的第一眼,尤其是看到他手上的甩棍之後,衝矢昴的直覺警報開始蜂鳴。
他猛地把手裡那團繩子朝落入了房間的偵探一丟,本能轉身想跑。
然而那團亂七八糟漁網一樣的繩子,竟然一點阻擋作用都沒能起到,被江夏手上展開的甩棍輕輕一掃,隨意撥到旁邊。
然後一隻手從身後抓來。
“!!!”
雖然沒看到背後的景象,但隨著江夏的手逼近,衝矢昴隻覺得頭皮都快炸了,不知為何,他竟然又想到了第一次和烏佐見面時,那個不像人類的上司從後按著他的腦袋,讓他欣賞大波斯菊下面埋著的那一具半腐骷髏的場景。
從背後襲來的死亡氣息如此濃厚,衝矢昴靠著求生欲騰地往旁邊一閃,竟然還真的閃過了一抓。
然而下一秒,腳下忽然一絆。衝矢昴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啪的摔到了地上。
他本想立刻爬起來,然而沒等念頭轉換成行動,一隻腳已經重重踩在他背上,像一根楔子把標本釘在原地,衝矢昴一句完整的“救命啊!!”還沒喊出口,被踩的咕嘰一聲,聲音消失在了嘴邊。
一片混亂中,他只能看到地上的影子。
光影劃過,江夏掄起了手中的甩棍,光從他身後的窗口射來,他濃重漆黑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個揮著鐮刀獰笑著的惡魔。
下一刻,甩棍卷攜著風聲,轟然砸落,擦著衝矢昴的鼻尖鑿進了地裡。
哢啦——
地面被甩棍尖端的金屬材質砸出一個深坑,水泥碎塊飛濺,其中一小片嗤啦劃過研究生的臉,留下了一線細長的血痕。
“……”
衝矢昴從來沒有如此真切地體會到,站在被追逐的罪犯的視角,陽光正義的高中生偵探會這麽可怕。
冷汗沿著額角滑落在地,他眼珠轉到眼角,艱難盯著眼前那一塊水泥翻飛的地面,一時間連臉上的疼痛都忘了,腦中只剩一片與死亡擦肩而過的空白——這一棍,剛才要是敲在他腦袋上……
“衝矢先生?”
在衝矢昴腦中演變過無數個被甩棍敲死的版本時。
他背上卻忽然一輕。
那股仿佛要把他嵌進地裡的力道毫無征兆地消失,江夏挪開了踩著他的腳,蹲下身拿甩棍戳戳他,似乎很詫異:“怎麽是你?你扮成這樣幹什麽。對了,你怎麽跑到英國了?”
衝矢昴:“……”認出來了,他居然認出來了!這種程度的偽裝,果然沒法近距離瞞過江夏這種敏銳的偵探嗎……
曾經,衝矢昴很擔心自己的偽裝被認識的人識破。
可現在,聽到這一句話,他卻如聞天籟——至少這意味著,自己不會被這個可怕的偵探誤傷關在倉庫裡當豬肉敲。
一時間,衝矢昴竟然分不清是烏佐的舞台可怕,還是被偵探當做罪犯敲死可怕。明明理智告訴他是前者,可剛才江夏那一棍掄下來的時候,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他真的感覺自己看見了死亡的彼岸。
“衝矢先生?……難道認錯了?”
可能是見他太久沒有反應,偵探猶豫片刻,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又站起身,重新踩了回去,像是擔心這個好不容易抓到的罪犯跑掉,也像是想趁警察沒來,先踩住敲幾棍試試手感。
剛剛離開的壓迫感卷土重來,衝矢昴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又回了鬼門關,看到偵探試探著舉起了甩棍,他頓時再也顧不上其他:“是我,等等,我不是凶手啊!”
衝矢昴的原裝聲線,無疑很有說服力。
之前見過的幾面,似乎讓他勉強被這個偵探劃入了“同伴”范圍當中。
江夏終於沒再繼續踩他,而是伸手將人拉起來,還貼心地用甩棍包著橡膠的部分,給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衝矢昴被拍得一激靈,本能地躲遠了一點。
江夏也不在意,只是詫異地看著他:“真沒想到竟然會是你。剛才樓上有人被槍殺了,因為守在下面的人沒見到任何人離開大樓,警方懷疑凶手還在這棟樓裡——我還以為你是那個凶殘的殺人犯呢。”
衝矢昴:“……”“凶殘”這個詞從你嘴裡出現,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扮成這副模樣?”江夏的聲音很快又一次響起,他打量著衝矢昴,在異國他鄉見到朋友的喜悅之余,眼底似乎也藏著一絲偵探那種平等懷疑一切的思忖:
“說起來,來的時候,你是不是跟我坐了同一架飛機?當時我就覺得乘客當中有一個人很像你,但那時光線昏暗,離得又遠,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
這一天過得大起大落,衝矢昴一貫靈活的腦袋都鏽住了一些,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但余光瞥見江夏那條並未收起、偶爾還晃動一下的甩棍,他不敢真的裝啞巴。
糾結片刻,衝矢昴隻好咬了咬牙,試著當一個深有苦衷的謎語人:“有些事我不能說,但現在的這個身份對我很重要, 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揭穿——至於這一次的案子,真的跟我毫無關系,我也是突然聽到槍聲,才意識到這裡出事了。”
江夏雖然還是個高中生,但因為偵探的兼職,他似乎接觸過不少神神秘秘的委托人,看上去對這種謎語人行為接受良好。
他盯著衝矢昴,默默思索著。
一直到對方終於維持不住鎮定的表情,才點了一下頭:“沒問題,我不會說。但是這起案子我會查清楚——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衝矢昴點頭點的像上了發條。
江夏應了一聲,也沒說到底信沒信。
他指了指倉庫門口:“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去見警察吧。你畢竟也是這一起案子的證人,我不好就這麽讓你離開——而且萬一凶手還躲在附近,把你偽裝成畏罪自殺的樣子頂罪,事情就麻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