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昊天沉吟片刻:“杜閣老是你恩師?他如何會收你為弟子?本宮聽說閣老在蘇州只收了兩個學生,一個叫傅明易,一個叫傅喬雨。”
“我就是傅喬雨。”這點流雲沒必要瞞他。
“哦……”他微微頷首,並沒有意外的神色,彷彿早已預料到。
“殿下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如果沒有,流雲該回去了,天晚了,素凝找不到我,只怕要驚擾到太子妃。”流雲注視著他。
他慢吞吞走到羅漢塌旁,隨意悠閑斜倚在軟靠上,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過來……”
流雲猶豫了片刻,開口:“殿下,流雲該回去了。”
“本宮的話不說第二遍。”他閒閒說道,語氣裡卻有了警告的意味。
這個時候惹他生氣不是明智之舉吧!可是,靠近他也是危險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更何況,他對她,有敵意。流雲不安的踱了過去。
龍昊天很有耐心的看著她一點點移過來,她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將要上刑場的犯人。他真有那麼可怕嗎?
“坐吧……”他柔聲道。
“殿下,流雲真的該回去了……”流雲極力穩定自己的情緒,他越是溫柔越是危險,這是她和他這幾次接觸得出的結論。
“本宮早就讓小允子告知素凝,所以……沒有人會等你,更沒有人會找你,今夜……你就留在這裡。”他微笑著坐起執著流雲的手,引導她坐下,她太緊張了,她的手,冰冷而僵硬,他真是嚇到她了。
流雲抿了抿脣,喉嚨發緊:“殿下……殿下若要人伺候,可以找您的妃嬪們的……”
他靠了上來,溫潤的脣若即若離的附在流雲耳邊,輕輕地說著,如夢中囈語:“本宮不要你伺候,本宮就想你呆在這裡,就像現在這樣,可好……”
這樣的口吻像是在懇求一般,暖暖的氣息隨著柔柔的呼籲密密地鑽進耳蝸,流雲立時半身酥麻,這種感覺從未體驗過,那樣神奇,像有一道電流穿過身體,在四肢百骸迅速蔓延,身體如被石化。
她耳朵上的肌膚特別細膩,幽明的燈光下,清晰可見細細的絨毛,泛著粉紅色的光澤,可愛極了,讓人有種想要啃噬的慾望,龍昊天含住她的柔軟的耳珠,用靈巧的舌舔舐著,一邊觀察她的反應。
這算什麼?他說的很清楚很明白,“本宮認錯了”,“本宮只是想吻你而已”,“本宮就想你呆在這裡”……他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戲弄她而已,或者是用這“溫柔的酷刑”在試探她,審問她。他說過,想害他的大有人在,可是他不知道,為他效忠的也大有人在,這其中就包括爹,傅家,包括她……即便謹親王用傅家所有人的性命要挾她,要她接近她,她照做了,可她從沒想過要害他,她不可能去害一個爹要效忠的人,她相信爹是決不允許她這麼做的,哪怕代價是犧牲整個傅家,與其讓謹親王另覓他途,還不如,她來做……然而,他不知道。
“如果這是太子殿下願意救傅家的條件之一,那麼流雲不會反抗,哪怕殿下是把流雲當作另一個人……”流雲認命的閉上眼睛,幽幽說道。
他驀地頓住,緩緩離開她,死死盯住她。
流雲察覺到他與她保持了距離。可他沒有說話,連呼吸也沉靜了,悄無聲息。流雲詫異的睜開眼,卻對上一雙冷冽的眼,森冷的寒意裹挾著殺氣射向她……“你知道另一個人?誰告訴你的?”他冷聲責問。
流雲倔強的抿著嘴,眼中漸漸泛起淚光,一半是演戲,一半是內心的真實反應,果然有這麼一個人,那個人,在他心目中應該是無人可以取代的吧!那麼,這就是謹親王選擇她的原因嗎?就因為她像那個人,所以謹親王那麼有信心只給她十天的時間。
然而,謹親王顯然沒料到太子恰恰因為這點,對她產生了懷疑……心在顫抖,這是怎樣的處境,被人當作棋子,被人當作替身。
“說!”他驀地捏住她的下巴狠聲逼問,那樣用力,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流雲睜著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的狠戾的眼,他冰冷的眼眸,映著楚楚可憐的她,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是的,她是一隻在夾縫中求生的可憐蟲,一隻被懸掛在懸崖邊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的可憐蟲。
“是太子殿下親口告訴流雲的,你說你……認錯了。”流雲艱難的說著。
他的眼在她臉上逡巡,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想要找出一絲破綻,可是那雙無辜而倔強的淚眼,讓他的心莫名的抽痛。良久,冷冽的寒光才漸漸隱去,手上的力道也漸漸緩和下來,鬆了手。他面無表情的下了羅漢塌,走到裡間,回轉時,手上抱了一床棉被:“今晚,你就睡在這吧!本宮也乏了,要休息了。”說完把棉被放在流雲身邊,自己又轉身回到裡屋。
流雲慢慢扯過棉被,抱在胸前,她好冷,牙齒不住的打顫,剛才,她又從鬼門關轉了一圈,那一刻,她毫不懷疑,如果他感覺到她一點虛謊,就會毫不猶豫的捏碎了她。
默默地躺著,毫無睡意,怔怔地看著鳧魚燈,一點星火,昏黃的燈光,卻執著的燃燒著,她也像這盞燈,雖然微小,卻是傅家如今唯一的光亮和希望,不到油盡燈枯的一刻,她就不能放棄,必須堅持到底。
夜很靜,靜的能聽見他並不沉穩的呼吸,他睡著了嗎?還是也和她一樣心絲煩亂,無法入眠?她讓他想起了那個人,秋衡姐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嗎?
冷,整個人躲在棉被裡還是冷,瑟瑟發抖,直覺告訴她,這是不正常的,流雲用手背拭額上的溫度,微微發燙,她應該是發燒了,所幸不是燒的很嚴重,能挨得過去,明天,如果能離開這裡的話,再去看大夫吧!只是,她在“滴翠軒”待了一夜,明天整個太子府肯定流言滿天飛了,管不了那麼多了,自顧且無暇,哪還管得了別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