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顥給夏昭芸的單子,上面有精準地診斷情況。
胎兒已經兩個月了,但是發育並不樂觀。
因為母體多次不規范墮胎,使得子宮內膜受到感染,從而影響到胎兒的發育。
醫生給出的建議是,讓宋珍寶趁著胎兒月份小,早點流掉,將身體調理兩三年後,成功通過身體檢查再要孩子。
可是宋珍寶還想仗著孩子,穩固自己在童家的地位,一直咬著牙拖著。
如今她成功嫁入童家,又想讓孩子流掉發揮最大的作用,比如陷害下夏昭芸。
反正夏昭芸已經在半個月內與宋珍寶來了無數次碰面,不過呢,每次夏昭芸周圍都有旁人,沒能讓宋珍寶尋到機會。
有了這份報告,宋珍寶的小命就被捏在夏昭芸手裡,不能再跟上一世般隨心所欲地在廠裡興風作浪!
再者,霍天顥遞上一份頗有年份的登記單子。
夏昭芸接過來,還沒掃一眼,但是心裡已經有了大體的猜測,心跳加速地有些害怕。
霍天顥輕笑著揉揉她的腦袋,“沒事,不管事情如何,我和孩子們都陪在你身邊。而且你也別忘了初衷,只是想知道他們是誰,絕對不會影響當下的生活。”
夏昭芸深吸口氣,重重地點頭,一手抓著他的手汲取勇氣,一手則捏著單子,仔仔細細地看著。
霍天顥在一旁低聲解釋著:“你出生那天的病例單子確實遺失了,但是辦理住院出院的單子卻還有,因為不是一個部門負責的,宋家的手伸不了太長,就沒能銷毀。”
“宋家、張家都是在城北民眾醫院同一天生產的,”他的手點了點宋母和張母的名字,“醫院登記消息比較詳盡,而且大家夥地址少有更改的,我趁著外出公乾的時候,一一走訪過。”
說到這裡他聲音一頓,“我將目標先鎖定在當年出入院的時間,跟宋家、張家前後相差三天內的產婦,好在人們大都在家裡生產,三天內醫院的產婦一共才四五十人。”
“我有三戶人家暫時沒聯系上,其余人家中有兩戶發生女娃遺失的,不排除他們故意將孩子遺棄的可能。”
夏昭芸眸子從高芳林這個名字上停頓住,“這,這是我們團裡的高老師!”
霍天顥點點頭,“對,高老師和她的先生被發配到南方小山村,那裡交通不便通信很難,所以是我暫時沒聯系上的人家之一。”
“可是從這幾戶人家鄰裡對他們的長相描述中,你跟高芳林夫妻倆更為貼合些。所以我懷疑你是他們的孩子!”
夏昭芸緊抿著唇瓣,眼睛有些酸澀,“我記得,我記得自己剛入文工團的時候,高老師見了我就問了我的出生日期,聽到後有些失望。”
“小孩子嘛一天一個模樣,但是隨著我長大五官長開,確實跟高老師有六七分相像。這種相像因為我的年齡、穿衣打扮、氣質與她不同,很少有人能將我們倆聯系在一起。”
“可是我們正兒八經見面後,都有一種熟稔感,只可惜沒多久,她就被人舉報下放了……”
“宋永明和嚴玉芹既然有本事讓當天的病例遺失,那他們也很有可能虛報我的出生日期!”
“畢竟嚴玉芹入院時間比我出生日期早了一個半月,她肯定是在掩蓋什麽事實……”
霍天顥也讚同她的猜想,“現在形式有些敏感,誰也不敢同外面聯系,
不然我就將你跟高芳林同志的毛囊送到國外,進行親子鑒定。”夏昭芸有些蔫蔫地點點頭,“就嚴玉芹那一肚子壞水,絕對不可能告訴我真相。現在這些事情都是咱們倆的猜測,萬一鬧了個烏龍,豈不是傷了高老師的心?”
畢竟高老師唯一的女兒和女婿被火燒死了,小女兒出生的時候遺失,高高興興認親後才發現,這是一場笑話。
她離開京都的時候身體虛弱,經過女兒、女婿被火燒死的打擊,再加上生存環境惡劣,不知道敗壞成什麽樣了,很難承受情緒上的大起大落。
所以這件事情不是百分之百地確認,夏昭芸並不想將猜疑給透漏出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霍天顥輕笑著將人攬入懷裡,憐愛地吻了下她的額頭,“別想這麽多,順其自然吧。”
“如果事情如我們猜測得一樣,你是高老師的親生女兒,那咱們一家人團聚在一起,人生更為圓滿。”
“如果這是上天給我們大家開了個玩笑,依你是如意如願養母的身份,也能跟高老師當親戚走動。”
“而且,我們有了懷疑的方向,還能繼續深挖下去。”
夏昭芸乖巧地窩在他懷裡,“不管高老師是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是她在團裡的時候對我頗為關照,如今我跳舞的時候很多習慣和技巧,就是傳承於她呢。”
“所以我想給她郵寄些東西,不知道方不方便,她又能不能接受到,用到自個兒身上呢?”
霍天顥笑著說:“我幫你打聽下,運輸隊天南地北地跑,人脈很廣,應該不難。”
夏昭芸不住地拿著臉蹭他,表達著自己的歡喜之情。
從來沒有人能夠真心實意憂她所憂、愁她所愁,還可以提出切實可行的建議,給予不可替代的幫助。
她想起一句話,得夫如此婦複何求!
霍天顥知曉自家媳婦一歡喜就愛蹭人的小性子,真是令人又愛又受不住。他強大的克制力,能被她給蹭得潰不成軍。
捏捏她的挺翹,“抓緊休息,你不是說從明天開始要排舞了?”
夏昭芸點點頭,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腰,“天顥哥,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一天比一天喜歡你?”
霍天顥低笑聲,捏著她的下巴,“我看你也甭睡了,誰家媳婦兒這麽沒羞沒臊?你都這麽說了,我再沒點表示,豈不是讓你失望?”
得嘞,所有的忍耐這一刻宣告失敗……
一晚上沒有睡多少,夏昭芸起來後腦袋都是懵懵地,由著男人給自己穿衣服,洗漱完才精神些,但是鏡子裡的美人皮膚白皙凝如脂,只是水汪汪的狐狸眸子帶著些血絲,下面還掛著一對嚇人的青紫,像是國寶般……
夏昭芸趕緊用溫毛巾熱敷眼睛,指揮著男人做早飯。
霍天顥簡單吃完,都沒空再跟媳婦膩歪,就得趕回市裡。
夏昭芸編排的舞蹈不僅新穎,舞蹈動作也各個優美吸睛,配合著音樂,三組姑娘們真真化成了音符、又似淘氣的筆尖,揮灑著青春和恣意,譜寫著祖國的未來。
姑娘們很喜歡這些舞蹈,彰顯女子的柔美,又格外有意境,處處是讓人收獲喜悅的感覺,也恰好是節目要表達的主題。
一組也在緊張地備戰八月市裡文藝匯演,只有二組姑娘們勉強打起精神,完成每日的訓練任務,接了個跟兄弟單位一起去鄉下巡演的活。
宋珍寶的肚子並不明顯,混在二組姑娘中,誰也沒注意到她的丁點異常。
偶爾她面色發白,二組姑娘們瞧了只會翻個白眼,當作沒有看見。
難受不會請假嘛,現場又沒有老師和男人,用得著給大家夥擺出備受欺凌的小白花模樣?
宋珍寶感覺到孩子在自己肚子裡待不了多久了,越發急切地緊盯夏昭芸。
她在這個女人身上吃過太多虧了,若是不能扳回一局,她很難咽下這口氣。
只要達成這個目標,宋珍寶才會認為孩子死得其所了。
不過夏昭芸太警醒了,去哪裡都有別人陪同,從沒有落單過。
宋珍寶眸子微微閃動,山不就我、我來就山!
她狀似艱難地挪到三組練習室,推開門虛弱地衝夏昭芸喊道,“夏昭芸,我肚子難受,你能送我去醫院嗎?”
“或者幫我跟家人打個電話,二組的同事們都在怪我,我沒有法了才來找你。”
她小心翼翼又帶著祈求,那可憐見的小模樣,很容易讓人先入為主將她定義為弱者。
夏昭芸挑眉輕笑著,“我跟一位老中醫學過幾招,中醫瞧病喜歡望聞問切,我瞧你現在只是體虛,受不住一位新生命,應該回家靜養而不是給人添麻煩地繼續跳舞。”
練習室的眾人們互視一眼,八卦之火蹭蹭竄著。
宋珍寶啥時候結婚的來著?
半個月前吧,哪怕童元彬同志有能耐一擊必中,這麽短的時間就是醫術再高超的老中醫,也把不出喜脈來,唯一的解釋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有一兩個月了。
人們的思維發散性極好,她們想到二組的議論,說宋珍寶最近特別會偷懶賣乖,平時臉色正常,一跳舞就開始裝扮柔弱,不知道醞釀什麽么蛾子。
如果這份柔弱不是裝扮的,那麽很有可能是宋珍寶懷了!
也對,雖然吧現在大家夥結婚流程從簡,但是像是宋家和童家,訂婚半個月就結婚的還是能掰著手指數出來的。
要是說其中沒點什麽,誰也不信呐。
宋珍寶被夏昭芸大咧咧的話給嚇到了,連忙擺手否認,見眾人的目光有異,話都說不利落了:“怎麽,怎麽可能?我跟元彬哥才結婚半個月,根本不可能懷上的。”
“是我長期在鄉下虧了身子,有些營養不良罷了。”
“夏昭芸同志,我,我就是讓你幫個小忙,你不幫就是了,怎麽還時刻不忘往我身上潑髒水呢?”
這會兒她理直氣壯地咬牙:“難道您不知道名聲對女人多麽重要嗎?”
夏昭芸冷笑聲:“你明知道整個團裡,最厭惡你惺惺作態的是我,偏偏撞上來,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虧得你沒有懷孕,不然我還以為你要碰瓷我呢。”
宋珍寶緊握著拳頭,恨自己不爭氣,怎就被男人哄上頭忘了做安全措施,以至於身體沒養好就早早懷了孩子,連陷害人都不能了。
是她將問題想得簡單,之前不知道孩子有問題,琢磨著孩子足月生產可以對外謊稱早產,沒人會對這事緊咬著不放。
但是她如今想要陷害夏昭芸,也得有個正當理由。
畢竟懷孕兩個月和懷孕半個月的孕婦流掉孩子症狀是不一樣的!
夏昭芸的下一句話直接將她打入冰窖,“對了,宋珍寶同志,有人看到你上周去城南總軍醫院,是看人還是檢查身體?”
宋珍寶緊抿著唇,死死盯著夏昭芸得意的模樣,唇角還得硬扯出笑來:“當然是探望病人了。咱們城北醫院水平不差,我沒道理舍近求遠。”
夏昭芸點點頭,“確實,除非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不然也不能橫跨一個市去看病。”
說完這句話,她輕笑著說:
“宋珍寶同志,外面形勢不明朗,您還是少出去為妙。”
“咱們廠風氣正、又一心一意緊抓生產謀發展,大家夥相處和諧,哦,也可能是互相知根知底,彼此製衡,所以暫時相安無事。”
“就好比呀,若是有人匿名隨便給我按個反社的帽子,我難保不會意志力薄弱,就咬出別人來,以表示自己對組織的忠心耿耿,您說是不是呀,宋珍寶同志?”
“您也希望咱們廠繼續保持現狀吧?”
夏昭芸的眸子意味深長地瞥向宋珍寶的肚子,自己的手也很不經意地點點自己的肚子。
宋珍寶渾身泛著冷,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自己去城南總軍醫院孕檢的事情,被夏昭芸給捏住了!
而且誰要是舉報了夏昭芸,那麽自己就很有可能是被殃及的池魚。
她用手撐著門框,眼前還真有些冒著黑氣,扯扯唇角:“夏昭芸同志說得對,誰都希望咱們這能遠離外面的紛擾。”
說完她轉身離開,摸索到辦公室給家人打電話,讓他們派人來接自己。
解決了一個隱患,夏昭芸繼續帶著眾人練舞,腦海裡也將演出服大體地設計出來。
因為《柿柿如意》節目裡將音樂、舞蹈和國畫揉在一起,而且隨著音樂和塗抹事物的不同,舞蹈也做出相應的變化。
夏昭芸呢比較俗,喜歡在一個節目中向眾人揭開夏華藝術璀璨的一角,是以舞蹈直接呈現了四大流派,身韻、漢唐、敦煌和昆舞。
姑娘們四五個一組呈現一個流派,每人服飾又略微不同,仍是以鬥舞的形式展現。
夏昭芸還是取巧的方式,抓住八月市裡文藝匯演是各個單位給領導們的文化藝術報告,簡單來說是表演給半個外行人看的,自然怎麽熱鬧、怎麽展現舞蹈魅力,怎麽來,不用一味難為姑娘們死磕技術。
豐收的喜悅、文化的自信、日子節節高的歡快,有條不紊、循序遞進、雜而不亂地表現出來。
所有的基調、細節都敲定下來,姑娘們的服裝也就基本出來了。
三組姑娘們自從跟了夏昭芸後,就對舞台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愛,不再渾渾噩噩過日子,也不再盯著表盼著下班,如今她們恨不得時間過得慢一些,讓自個兒能對舞蹈的把控更精準。
霍天顥相隔兩天過來,給夏昭芸帶來了高老師那邊的消息。
“高老師在文工團裡聲望很高,就是總政都有她的門生,所以聽說她出事後,這些人脈雖然沒能第一時間站起來,替她洗刷冤屈,卻也暗中走動,將她跟她的先生調到民風淳樸的鄉村,並沒有受多少委屈。”
“不過他們要下地乾活,肯定會吃些生活上的苦。”
“這是高老師的地址,不過呢,你想要給她郵寄什麽,還是通過我比較妥當。”
夏昭芸點點頭,一直拎起的心緩緩歸了原位。
她回屋就拎來了一個包裹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等霍天顥走的時候一起捎帶著。
裡面有她按照記憶給高老師夫妻倆縫製的夏衫和秋衣,一些營養品,沒有放錢,但是她將自己儲存的票據給塞了一半。
當然了昭陽製衣廠最不缺的就是布料,夏昭芸挑選了三種顏色穩重又顯年輕的,按照兩身衣服的量裁製好,一起放到包裹中。
想著高老師的對象是個學者,當初他們下放的時候很匆忙,應該沒帶多少東西。夏昭芸又添了幾本中規中矩的書,供其消磨時光。
相比較她的東西,夏昭芸覺得老人們更願意瞧到親外孫們的安好。
夏昭芸沒敢跟孩子們說,要給他們的外公和外婆寄東西,只是謊稱給一對像是他們外公外婆般慈祥的老人,希望他們也能盡一份力。
孩子們興匆匆地拿出紙和彩筆,開始塗鴉,有藍天白雲青山碧水,有牽著手奇形怪狀大小不一疑似人的生物,還有一架鋼琴……
看得出媳婦兒對於親生父母的渴盼,霍天顥忍不住憐惜地摟著人安撫一番,“雖然眼下不能做親子鑒定,但是我會盡量搜集證據,替你尋到真正的親生父母!”
夏昭芸輕笑著說:“我有你跟孩子們,其實只是好奇自己的父母是什麽樣的人,我又是在什麽情況下,不幸被宋家夫妻倆抱走。”
“我的執念沒剩多少,不過呢,我當了孩子的母親,能體會到媽媽對孩子掏心掏肺的心甘情願。”
“不知道我被人偷走,我的母親得多傷心……”
她越是努力表示自己沒事,霍天顥越發想要對她好,決定為了她,動用自己的隱藏人脈,以及使用些必要的手段。
薛團長已經將團裡兩個節目報送到了市裡,也接到初次篩選的通知。
夏昭芸借了廠裡大禮堂的鑰匙,帶著姑娘們進行最後的訓練,驗收下成果。
之前她們都是用顏料替代品,一遍遍在瑕疵布料上塗抹,將舞步給練熟,因著訓練場地有限,她們是分割成好幾部分練習的。
誰也不知道最後的成圖,與夏昭芸設想有多少差距。
舞台上鋪上了雪白柔軟的絹布,姑娘們換上了演出服,深吸口氣在後台準備著了。
夏昭芸輕笑著說:“我還是那句話,大家夥不要有心理負擔,咱們練了一個半月,每個細節都扣到了位,現在是查缺補漏的時候。”
“挺過這幾天,咱們就成功了一半!”
這次她們用的是正兒八經繪製國畫的顏料,在上好的絹布上踩踏塗鴉。
舞台下有趙副廠長、工會會長、薛團長和蘇老師他們,還有姑娘們龐大的親友團!
大家一起驗收三組一個半月的成果。
空靈的曲笛聲似是從天邊傳來,飄飄渺渺,一群穿著紅裙白色輕薄戴帽鬥篷的女子嫋嫋而來。
冬之韻的昆舞,有著雪的清靈曼妙,沒有攻擊性卻浸潤式的美,一舉一動都蘊藏夏華式的“韻”,一種沉澱千年的傳承。
雪消融之際,那春雨聲細細密密而起,身著淺藍色寬袖裙裾的女子們搖曳而上。
獨坐幽篁的漢唐舞,大氣恢弘,靜態和動態的舞姿別有一番身韻,需要舞者高度一致的同步性表達出來。
輕盈如飛、柔美舒暢的舞袖,恰似春色鋪展。
夏雨陣陣,充滿異域風情、熱情如火的姑娘們躍起,她們舞姿獨特、高雅恬靜、千姿百態、異彩紛呈,不過數人就已經展露出神秘一角,讓人徒升琳琅滿目之感,就像是夏日百花齊綻,唯有國色真天香。
這是夏華數千年的瑰寶,是世界文化中的璀璨,簡單的舞姿卻能生出獨特風情,又逃不脫夏華古典的美韻。
秋風一吹,黑褲橙色上衣裝扮現代化的姑娘們喜氣湧來。
四大舞蹈流派是諸多夏華舞蹈中,經過時間的淘洗,以最具有代表性的姿態上榜。
這身韻更是一種高度概況的一類舞蹈,身法和韻律完美結合,體現夏華舞表達的文化內涵和精神面貌,又吸納了許多現代元素。
身形、神韻、寸勁、律動,四個層面的交織,生出萬般變化,呈現出夏華舞蹈碩果累累,卻始終不忘的夏華舞魂!
所有的舞者衣服素樸,但是動作上的華麗,讓人在一場表演中有種藝術大餐的飽食感,驚歎、暢享、陶醉,又跟著姑娘們踏著歷史長河緩緩歸來。
哪怕對舞蹈不具有欣賞力的普通民眾,也不由地生出感慨當下生活來之不易,心裡盛滿感動。
等最後的曲子又飄渺而去時,姑娘們一個個輕盈躍出絹布,各執著一角,將那《柿柿如意》呈現給觀眾們。
大家都禁不住倒抽口氣,因為剛開始有乾事在台上鋪了層白絹布,他們還納悶呢,以為姑娘們怕髒了腳,卻原來是在跳舞的時候,繪製了一副國畫……
寂靜了足足五秒鍾,大家夥使勁地鼓著掌,太精彩了,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趙副廠長一個勁地點頭,老淚縱橫道:
“今年咱們廠有希望登台,給領導們匯報了。這個節目設計得真好,貼合秋天收獲、表達對祖國的祝福、還拿出咱們廠的特色,又展現了舞蹈的魅力,這編舞老師怎長的腦袋?”
蘇老師也禁不住讚歎,“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呐。我們真是老了,後生可畏!”
薛團長笑著點頭:“祖國的明天,是屬於她們的。”
三組姑娘們微微喘著,聽著如雷般的掌聲,內心喜悅和得意快要溢出來了。
這副圖直接被趙副廠長要去,說要裝裱起來,就安置在入廠最顯眼的地方,跟宣傳公告欄對稱!
有了這次表演,姑娘們原來忐忑的心,徹底安定下來,更加刻苦地訓練。
很快就到了彩排的這天,廠裡派出了兩輛客車,拉著文工團的姑娘們、老師、道具師、化妝師還有宣傳部門的乾事等等隨行人員,浩浩蕩蕩往市裡進發!
比起三組姑娘勝券在握的自信,一組姑娘們心情沉重,尤其是之前對進入總政勢在必得的解小琴。
臨出發之前,袁師太特意尋她去細細地叮囑,不論如何一定要認真對待這次演出。
三組不論舞蹈的立意還是設計,都不是一組能夠比擬的了,她的對手是其他隊伍,只要發揮到正常水平,以蘇老師的本事,一組有望進入最後的演出。
哪怕這次錯過這次機會,她也不要生出歪心來,千萬不要再衝夏昭芸使心眼子。那就是個修煉千年的狐狸精,她這個小白花鬥不過的。
解小琴也明白,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魑魅魍魎都是泡沫。
夏昭芸已經站在她不能企及的高度了。
可是她不甘心呢,一同入團的人,一樣從小就練舞,自己怎麽與人有這麽大的差距?
不甘又如何呢?
她除非想要自己後半生都在局子裡度過,否則只能接受現實……
其實不甘心的又何止她一個呢?
一組姑娘們各個都是團裡的尖尖,夏昭芸優秀就罷了,怎麽三組的廢柴都要越過自己去呢?
見不得三組姑娘們眯著眼咧著嘴做夢,有人忍不住輕笑著低聲說:“唉,姚雲英,我聽廠裡的領導對你們節目高度讚揚,說你們肯定能衝到最後的演出。”
“不過呢,我就是覺得有些可惜,你們的節目拿到全場第一都很輕松,這是你們所有人的努力,可最後大家記住的只有夏昭芸同志的名字。”
“唉,這就是我們背景板的可悲吧……”
另一位也跟著點頭,“對的呀,按照慣例總政會挑出兩三個跳舞尖子呢。雖然你們這麽多人給夏昭芸同志陪襯,但能夠站在市文化宮的舞台上,也是一種榮幸了。”
姚雲英嗤笑一聲,沒理會她們,反而跟旁邊的趙思恩說:“我今天領會了一句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些人心裡齷齪得緊,就不見得別人好。”
趙思恩笑著點頭:“嗯嗯,某些人呀,想要當那綠葉和背景板,都當不上呢。”
一組的姑娘們氣呀,確實,在她們看到三組的成品的那刻起,也升騰起之前二組姑娘們的悔意。
如果不是袁師太和解小琴礙事,夏昭芸就不會被驅趕出一組,那麽今天大出風頭的就是她們一組了!
坐在後排閉目養神的夏昭芸,拿下太陽帽,挑眉輕笑:“吃不著葡萄嫌棄葡萄酸,你們也就這點本事了嗎?”
“咱們都是舞者,當然舞台上來比個高下,耍嘴皮子幹嘛?”
“哦對了,我比你們多了些渠道,知道這次不僅總政挑選舞者,還有市文化宮常駐舞團、軍區文工團、京都電視台、京都大劇院、市宣傳部等等部門,都盯著這次的演出呢。”
她的話音剛落,整個車裡陷入了死寂。
還是解小琴暗啞著嗓子問,連敬稱都用上了:“小夏老師,您說得是真得?”
夏昭芸懶洋洋地點頭:“看在大家夥曾經共事的份上,我才分享了情報,不過呢,這些單位都是全國行業裡的尖子。”
“他們對員工的要求很高,我想被淘汰的節目裡的舞者是沒有機會的。”
一組姑娘們臉上漲紅,剛剛她們還對夏昭芸羨慕嫉妒恨,結果人家非但沒有怨恨過來,而且還分享了如此有用的信息。
解小琴緊握著拳頭,不知道是給自己說得,還是給其他人打氣:“我們肯定能挺到最後的舞台!”
一組姑娘們禁不住跟著低聲而有力地附和道:“我們一定能挺到最後的舞台……”
三組會佔據二十個節目中的一個位置,但是她們還能衝著其他十九個位置努力。
蘇老師也是嘔心瀝血為她們編排了舞曲,品質高、立意也不錯,只要她們發揮正常,按照往屆上台節目的水平,她們問題也不會太大!
彭淑蘭有些不解,跟夏昭芸咬耳朵,“小夏老師,這樣的消息咱們聽來,不得藏著捂著,您怎就跟她們說了?”
“是不是假的,您故意鬧她們呢?”
夏昭芸搖搖頭,低斂著眉眼,跟她咬回耳朵:“消息是真得,刺激下她們別光盯著咱呀。她們自己跳好了,才有機會調到市裡來。”
“而且,從數百個節目中,擠入前二十名並不容易。她們哪怕登上了最後的舞台,也不見得能入這些單位招聘同志們的眼。”
“希望越高、失望越大。”
對待敵人她從來都不手軟,怎麽痛怎麽來,拉足眾人的期待感,然後再將人敲擊至低谷。
彭淑蘭眨巴下眼睛,有些不解,“為什麽呀?”
這些單位既然有意,從二十個節目中參演的舞者裡招人,不是每個人都有可能?當然了領舞的希望最大。
一組姑娘們若是能進入正式表演,解小琴被調走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這不是小夏老師樂意的吧?
夏昭芸微微揚著下巴,“因為呀,他們會優先從你們中選擇的!”
彭淑蘭這次更懵了,“為什麽呀?”
夏昭芸戳戳她的額頭,“難道你們自己不清楚自己有多優秀嗎?”
“在我的舞蹈中,你們每個人都是領舞,如果咱們的節目獲得的反響最高,那麽你們都有可能被調走噢。”
自己跟三組的姑娘們相處也兩個多月了,她並不是單純帶著她們跳兩個曲子,而是一點點幫她們夯實基礎,教她們如何揚長避短,又惡補了不少專業知識。
起碼目前在她看來,三組姑娘各方面已經穩壓一組了!
彭淑蘭覺得自己是在做夢,腦袋發脹面色泛紅,渾身血液沸騰不知如何是好。
她就跟前面的小夥伴咬耳朵,很快那個小夥伴染上同她一樣的症狀,繼續跟身旁的人傳下去……
三組的姑娘們自從進入團裡,掙扎不過、認命躺平後,就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跟一組姑娘們爭奪資源,也站上大型舞台上。
她們特別有自知之明,不會任由一組姑娘們挑撥離間,生出妄想還可笑地怨恨夏昭芸。
恰恰相反,她們都將夏昭芸當成自己的貴人、恩師了。
如今恩師告訴她們,可以大膽地繼續暢想下,她們很有可能被市裡頂尖單位給要走。
她們肯定還沒睡醒!
文工團格外熱鬧,今日參加篩選得有五十個節目,上午和下午各二十五個,不過不管是上午還是下午演出的眾人,都早早候在大門外了。
夏昭芸剛下車就看見人群裡頎長的身影。
她眸子一亮,跑到帶隊的蘇老師跟前,指指霍天顥,“蘇老師,我過去跟我對象說幾句話,待會就回來。”
蘇老師在人前總是板著一張臉,瞥了眼霍天顥,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見對象可以,別影響待會舞台上的發揮。”
夏昭芸連連點頭,笑著應下,在姑娘們的打趣中,跟翩躚的蝴蝶似的,小跑奔向霍天顥。
如果不是這個時代對人們多有苛刻,她也想像是後世的小年輕般,直接跳上他的身,來個愛的轉轉圈。
以男人結實的臂膀,抱起自己跟玩兒似的。
三組是今天第十個表演的,為了以防萬一,她們提前就裝扮好了。
夏昭芸一身黑褲橙衣,都是飄逸垂感不錯的料子,露出白皙頎長的頸項,個子越發高挑,玲瓏身段也被襯得一覽無余。
她的頭髮高束起來,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本就明豔四射的五官,又上了配色大膽的濃妝,臉上還勾勒了幾片大小不一的紅葉,像是哪裡鑽出來的秋天使者,緊緊攥住眾人的目光,直生豔羨!
她跑到男人身前,眉眼彎彎仰著脖子笑,甜甜地喊著:“天顥哥,您怎麽來了?”
霍天顥瞧著女人極盛的容顏,用彎曲的食指蹭了蹭鼻尖,似是能夠平緩內心的癢意般。
他低笑著沉聲道:“想你了就過來了唄。”
夏昭芸眸子裡有些羞澀,但她揚著唇角問:“那待會你要進去觀看嗎?我們是第十個演出的。”
霍天顥搖搖頭,見女人露出失望的神色,連忙說:“本來我是要請假的,但是昨晚剛接到緊急命令,要去津市幫一個單位調修器械,待會就要出發了。”
“不過等你正式演出的時候,我肯定不會錯過!”
能觀看最終演出的,那都是在市裡響當當的人物,要麽就是同這些人物有著極為親密的關系。
當然了,作為演出者,也能獲得兩張親友團的入場券。
夏昭芸將那少許失望收起,笑著點頭:“天顥哥的工作要緊。我會帶著大家夥入選的,讓你瞧瞧我們努力這麽久的成果。”
霍天顥還是忍不住克制地輕拍下她的頭,“我相信你。 我在國營飯店定了三桌子飯菜,等你們表演完就過去。”
“因為不清楚你們有多少人,所以數量可能把控不太好。”
他遞給她一個眼神。
他是作為她的家長慰問同事的,卻沒有那麽好心,讓與她生了間隙的一組跟著佔便宜。
夏昭芸連連點頭,輕笑著說:“三桌不少了,有誰家這麽大方的?請人吃飯是情分,不請人吃飯是本分。”
霍天顥眸子裡全是她,本來自己一早就要走的,但為了多看她一眼,硬生生往後拖了兩個小時。
“現在天氣熱,我怕你們吃了冷飲鬧肚子,就讓人掐著點等你們從台上下來再送些汽水和雪糕。”
夏昭芸咬著唇瓣,眸子晶亮地看著他。
她特別喜歡他寵著自己的模樣,被人方方面面地照顧到,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
霍天顥又拍了拍她的腦袋,“乖,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等我回來你再用我喜歡的方式犒勞我。”
“津市是港口城市,有不少南方新潮的事物,我看著給你和孩子們買些。”
“行了,我該走了。”
說完這句話,倆人的視線卻膠著在一起,不舍得分開。
還是有人遠遠地喊了聲顥哥,霍天顥才心一狠扭頭離開了。
夏昭芸抿抿唇瓣,回到隊伍中,輕笑著跟三組的姑娘們說:“你們師公在國營飯店定了三桌飯菜,中午一起去!”
姑娘們高興地忍不住低呼聲,“難怪師公能將小夏老師娶回家,就這大方、支持您工作的態度是旁人學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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