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是我做錯了事……”
容扶月雙肩瘦削,低著頭道,“若惹你不開心了,不如將東西還我。”
聞人蒼指節摳著木匣邊緣,幾片柔軟的梨白落入匣中。
他還真就啪地一聲合攏盒蓋,將木匣子連同護心鏡遞回。
容扶月沒想到他真的退回了信物,一時仿若僵住了般,失了反應。
聞人蒼沉默著拉起她的手,將匣子歸還於她掌中。
容扶月眼圈兒漸漸紅了,不知是羞是傷。
聞人蒼大步走了幾丈,複又停住步伐,高牆邊,唯有漫天梨白簌簌。
容扶月知道,只要自己開口喚一聲,他就會回頭。
可心中那點薄臉皮的傲氣作祟,她幾度啟唇,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聞人蒼終是大步離開,此去便是訣別。
畫面陡然翻轉,容扶月夢見雁落關之戰中,敵軍如黑雲滾滾壓境,聞人蒼率一隊人馬出城誘敵。
困守邊城多日,兵疲馬乏,聞人蒼所領小隊皆是渾身浴血,戰袍披風獵獵,上頭滿是刀劍所斫的透光窟窿。
蒼穹下塵土飛揚,聞人蒼與僅存的親衛順利將敵軍大部引向礦山腹地,眼看就要成功脫險,忽聞破空聲響自身側傳來。
聞人蒼驟然回首,瞳仁中映著鋒寒的鏃尖。繼而視線顛倒,烈馬嘶鳴,空中盤旋的孤鷹發出淒厲的哀鳴。
一方沾有血跡的半舊手帕從馬背上飄落,如一片雪花,湮沒於萬馬奔騰的黃沙之中。
容扶月捂著絞痛的胸口從夢中驚醒,顫抖得宛若風中將謝的花。
“夫人。”
侍婢披衣而起,慌忙給她倒出平複心疾的藥丸,送水服下。
容扶月喘息不定,推開空盞朝窗外望了眼,虛弱問:“什麽時辰了?”
“回夫人,子時了。”
“侯爺沒回來嗎?”
侍婢訥訥。
方才護衛一路狂奔回來報信,說侯爺不知因何事被扣在太極殿了,府中上下皆是慌得不行。
“尚未……許是受陛下召見,商討國事絆住了腳。”
侍婢喏喏回答,這話說得連她自己都心虛不已。
容扶月想起在棲鳳閣外的轎輦上,太子對她說的那番話。
“舅母,你願意相信孤一次嗎?”
“孤有個法子可以試探舅舅,但恐有眼線監視,故而需舅母配合孤……”
“瞞過所有人後,孤會秘密送舅母回府,若舅舅按時歸家,則一切如常。而若他被扣留宮中,則說明你我猜測屬實。”
子時人未歸,容扶月心中已有了答案,抱著雙臂緩緩閉上了眼。
相識十八載,成婚八年,竟是……不識枕邊人。
回想起夢中所見,她的心臟仿佛被什麽東西貫穿般,泛起尖銳的疼痛。
宮中,月影在屋脊上鍍了一層寒霜。
永麟殿的宴席已經散了,太極殿暖閣中燈火通明,氣氛凝重。
登聞鼓響時,趙嫣便知聞人藺出手了。
為了避嫌,她刻意與聞人藺錯開,先一步趕去太極殿。
三法司的人幾乎皆已到齊,魏琰隨禁衛入殿,施施然朝皇帝撩袍跪拜請罪。
宴席上王侯公卿都在,鬧出這麽大動靜,皇帝只能被迫禦審。
他坐得不似平日端正,右手曲肘撐膝頭,左手叉腰微微前傾身子,道袍蜿蜒垂地,平聲道:“肅王何在?”
話甫落音,聞人藺不疾不徐自殿外邁進,頎長的影子在地磚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暗痕。
他徑直從魏琰旁邊行過,欠身行禮:“臣來遲,陛下恕罪。”
皇帝擺擺手,示意道:“都來齊了,將擊鼓之人帶上來吧。”
柳白微一路將證人護送入殿,視線與一旁的趙嫣短暫相接,心照不宣。
見到證人的模樣,趙嫣不由微愣。
來者穿著灰撲撲的僧衣,眼上刀疤翻卷,一瘸一拐,正是中元節她在偏僻小寺中見到的、那名招待聞人藺的瘸腿老僧。
老僧艱難屈起殘腿,朝皇帝抱拳行了個軍禮道:“末將於隨,叩見陛下!”
皇帝齟了齟槽牙,問:“你是聞人蒼身邊的副將,於隨?”
“回陛下,正是。”
“是你擊登聞鼓,狀告寧陽侯魏琰?”
“是。”
“寧陽侯。”
皇帝抬了抬手,指向這位面毀腿殘的老僧,“你可認得此人?”
魏琰掃了於隨一眼,溫潤道:“臣眼拙,不識得這位高僧。”
“寧陽侯不識得末將,末將卻忘不了寧陽侯暗中所做之事。”
於隨頓首,嘶啞道,“天佑十年雁落關,寧陽侯暗中買通蒼將軍身邊暗卒,在將軍出城誘敵途中以冷箭伏擊,使其含冤而死……請陛下明察!”
趙嫣沒想到,她今夜的反擊竟會牽扯出這麽大一樁舊案隱情,殿中頓時一片吸氣聲。
“什麽?!”
“聞人蒼將軍不是死於敵軍馬蹄之下嗎,怎會和寧陽侯有關?”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瞠目結舌,齊齊望向皇帝。
皇帝深吸一口氣,對於隨道:“到底怎麽回事,你且細細道來。”
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s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天作之合 甜寵文 女扮男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