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嫣被這冰冷的兩個字刺痛,瞳仁震動。
意識到自己性急失言,皇帝及時止住了話茬,面色越發難以揣測。
室內一時靜若墳塚。
趙嫣呼吸微顫,“您想讓兄長敬畏君父,是您放縱了這一切的發生……”
皇帝不得不打起精神,認真正視面前的小女兒。
明明受審的是她,卻反被她揪住破綻,從隻言片語中反推出真相。這一年多“趕鴨子上架”的假太子生活,倒磨煉出了她鋒利的敏銳度。
“頑劣不堪!朕看今日也不必審了。”
皇帝拂袖起身,指著案幾上的東西對侍奉一旁的馮公公道,“你將這份聯名的折子給她看看。”
馮公公忙道“喏”。
天子眼皮底下,馮公公也不敢流露分毫的憐憫,將奏折雙手遞給趙嫣,連多余的眼神也不能給,便躬身退回原位。
趙嫣打開折子,目光微微一凝。
十余名大臣的聯名折子,請求皇帝準允長風公主下嫁北烏王子和親,將功折罪。
禮教派鬥不過她與民意,就送上一頂“長風公主大義為國”的高帽,將她送得遠遠的。若她拒絕和親,反倒證實她並非真的為了大局,而是另有所圖。
這看似是父皇的恩典,是那群禮教派無可奈何的退步,可趙嫣心知肚明,這是他們的後手。
將功折罪……
趙嫣嘴角動了動,露出一個無聲的諷笑:她有什麽罪?
“你又笑什麽。”
“兒臣笑雁落關拚死抵禦北夷的近十萬將士,替他們不值。”
“這已是對你的恩典!”
話說重了,皇帝忽的握拳咳喘起來,一旁的馮公公忙向前,沏茶侍奉道:“陛下保重龍體。”
皇帝推開了他,徐徐放緩喘息,逼視趙嫣:“你不必鳴不平,這是你欠了八年的債。認罪伏法,還是戴罪和親,你現在想清楚了再回話。”
這番話沒有半點回旋的余地,趙嫣抿唇,指尖攥得生疼。
她沉默著,望著案幾上嫋散的熏香霧氣,不知自己還能拖多久。
皇帝不再多言,按了按眉心,仙風道骨的和善臉龐浮現幾分凌厲:“來人……”
“讓長風回京暫代太子是哀家的主意,皇帝要連哀家一起審嗎。”
拐杖叩擊地面悶響靠近,一道聲音驟然蕩破僵局。
垂簾被卷起,魏皇后與妙齡宮婢扶著一名手持紫檀佛珠的富態老婦緩緩進來。
趙嫣看著白發蒼蒼、年過古稀的老太太,眼眶驀地一熱,刺痛的雙膝再也支撐不住,跪地如釋重負道:“皇祖母。”
“您老怎麽回來了?”
皇帝視線從趙嫣身上掠過,放緩聲音躬身,“兒子有失遠迎,萬望母后恕罪。”
太后越過行禮的皇帝,只看向趙嫣道:“你且起來。”
一旁的宮婢時蘭立即向前,半跪攙扶起趙嫣,聲音微哽:“殿下……”
自華陽一別,主仆二人一年多未見,千言萬語都在這一聲呼喚裡了。
“長風自幼伴隨哀家身側,沒有哀家的準許,你以為誰能放她回京?你要用她正禮法、固皇權,可沒有國,哪來的禮法皇權?”
太后頓了頓龍頭拐杖,緩慢而清晰道,“她是大玄的公主,是你的女兒,皇帝不思憐憫體恤,反而於朝堂之上公審……既然要審,好,不如連同哀家一起,將元康十一年的那樁舊案一同審了!”
元康十一年,前朝太子被彈劾僭越謀反,廢為庶人,死於流放房陵的途中。
皇帝不敢反駁,躬著的身形一低再低:“兒子不敢,母后息怒。”
“皇帝這話,哀家聽不明白。”
“母后舟車勞頓,還請在慈懿宮稍作歇息,有什麽事可明日再商量。”
“哀家素來喜歡清淨,還是住北宮蓬萊殿吧。這裡降真香太濃,熏得哀家頭暈。”
說罷,太后看向趙嫣,目露慈和,“當年你們既是將長風這丫頭給了哀家,哀家就要對她負責到底。長風,跟哀家走。”
皇帝腮幫緊了緊,沒有阻攔。
趙嫣道了聲“是”,向前同魏皇后一左一右托著太后的手肘,朝外間走去。
朝臣陸續重回大殿,見到太后娘娘歸來,無不震驚。
這名鐵血一生的老婦雖與帝王生了嫌隙,避京數年,然余威猶在。
“前年大玄內外動亂,危在旦夕,你們逼問長風公主假扮太子受何人指使,現在這人就在你們眼前。”
太后環視群臣,中氣十足道,“是功是過,任諸卿評論。”
人聲俱滅,朝臣宮侍無不撩袍跪拜,讓出道來。
幾個時辰前,趙嫣與聞人藺受百夫所指,迎著眾臣或鄙夷憤怒的目光入朝受審;而現在,她與太后娘娘受眾臣跪拜,昂首挺胸地走過這一片折腰斂目的寂然。
出了殿,雪上陽光鋪灑,一片耀目的金白。
父皇對趙衍的態度湧在嘴邊,卻在見到母后蒼白疲倦的面容又生生止住。
趙嫣咽了咽嗓子,心道:好歹過了上元節,再將一切告知她。
過了集英門,道旁的霍蓁蓁和趙媗立即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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