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為何不與我好生說說話。”
聞人蒼冷峻的劍眉擰著,望著近在咫尺、朝思暮想了四年之久的女子,喉嚨一陣一陣發緊,“你明明知道,我方才那句話不是對你說的。”
“疼……”
容扶月溫婉的聲音起了顫,眸中水光更濃,楚楚憐人,“大公子,你放手。”
聞人蒼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面上神情未變,緩緩松開手上的鉗製,卻不舍得退開一步。
深沉的目光,近乎貪婪地鎖定面前的女子。
當年容府老爺子見聞人晉平與天子生了嫌隙,自認為聞人家不得長久,生了悔婚之意,幾次提親,皆被容府以大孝在身推辭。
聞人蒼是何等心高氣傲的男子,哪能受得了這般冷落?出征前他與容扶月梨樹下一敘,卻不歡而散,說了些違心之言便負氣北上。
一開始,聞人蒼想著,只要容扶月喚他一聲,他就回頭;後來他又想,只要容扶月回信過來,他就回去娶她……可這一等,就是四年。
四年間,不是沒心冷過,不是沒怨過,可聞人蒼沒想到,隻消她往面前一站,便足以抵消四年來所有的心冷失落。
“這麽多年,你還未嫁人。”
聞人蒼望著容扶月的少女髻,心間滾燙,恰似余燼複燃,轉瞬成燎原之勢。
容扶月別過頭,輕咬下唇,細聲道:“我嫁不嫁人,耽誤大公子成為駙馬了嗎?”
聞人蒼反問:“你從哪裡聽的?”
是了,她的父親是前禮部侍郎,兄長是太常寺卿,但凡涉及皇家宗廟禮儀之事,容府自當是第一個知曉。
容扶月見聞人蒼反問,心中一痛:“大公子若要退親,大可以乾脆些,我不會糾纏。”
“你在說什麽?”
聞人蒼聲音一冷,“當初要退親的,不是你們容府嗎?”
“我亦與你說過,那是父親的一意孤行,我未有毀約之意。”
容扶月靠著冰冷的青牆,泫然欲泣,“這些年我送出的信皆如石沉大海,足以表明大公子的決心,是我不甘心……所以才貿然登門受辱。”
“什麽信?你寫了信?”
聞人蒼的心狂跳起來,“不可能,我一封也未曾受到。”
容扶月亦是怔愣,可聞人蒼的神情不像是在說謊。
聞人蒼想到什麽:“我亦給你寫了信,前三年每旬一封,可有收到?”
容扶月茫然搖首。
二人怔怔而立,隻消片刻,便明白大概是容老爺子揣度聖意,以為聞人家功高震主不得長遠,便私下截下了這些往來信件,使得該寄的寄不出,該收的收不到。
容扶月的淚終是滾落下來,如梨花帶雨,芙蓉泣露。
他們竟是錯過了四年之久。
聞人蒼手臂動了動,終是抬手,以粗糲帶薄繭的指節輕輕拭去容扶月眼角的淚,喉結滾動道:“當年你有孝在身,耽擱了婚禮。現在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他頓了頓,飛揚的眉目收斂起凶意,矮身與容扶月平視,認真道:“阿月,你可願嫁與我為妻?只要你點點頭,任憑前路刀山劍樹,我都娶。”
容扶月點點頭,怕他沒看見,又更用力地點點頭。
聞人蒼再也忍不住,將她柔軟的身軀緊緊擁入懷中,恨不能骨血融合。
……
趙衍回到東宮,果見自家妹妹穿著一身明亮的緋紅戎服,百無聊賴躺在廊下的美人靠上。
她似是有點小煩惱,假寐的眼睫顫動,秀眉蹙得很緊。
即便是生悶氣的模樣,也依舊可愛靈動得緊。
趙衍屏退左右,解下身上罩著的白狐裘,輕輕披在妹妹身上。
見趙嫣倏地睜眼,他便笑道:“太陽下山了,天寒風冷,當心著涼。”
趙嫣心中一暖,但還是坐起身,將那件柔軟的狐裘罩回了趙衍身上,低聲回了句:“我又不是你,身子扎實得很。”
“堅強的人,不代表不會疼。身子扎實的人,也並非百毒不侵。”
趙衍知道妹妹表面上什麽也不在乎,實則最怕孤獨了,思忖片刻,溫聲提議道,“這樣,我們一人一半?”
於是兄妹倆並排坐在美人靠中,身上罩著同一件寬大狐裘。
這個冬日,溫暖得很。
“能和哥哥說說,為何不開心嗎?”
趙衍含著笑問,眉目溫柔。
趙嫣張了張嘴,捏著狐裘系帶甕聲道:“你們要將我當做禮物,嘉獎給功臣。就連我‘嫡公主’的身份,也只是待價而沽的籌碼。”
果然是為這事。
趙衍想起宴會上父皇的暗示,輕歎一聲:聞人家長子與次子定了姻親不說,年紀也比嫣兒大上一輪,三郎聞人藺倒是俊美無儔、文武雙全,可惜城府太深,加之前世“肅王聞人藺”籠罩在皇城的陰影過重,那是一個光聽見都會咯咯戰栗的名號……
趙衍怎麽放心將妹妹許配給這樣的人?
“不會的。”
趙衍的聲音溫和而有力,望著妹妹道,“這次不一樣了。只要哥哥還活著,就不會讓嫣兒受委屈。”
“真的?”趙嫣眼睛一亮。
“真的。”趙衍點點頭。
“那……別的姐妹也不可以,我不喜歡父皇將我們姊妹當做平衡朝堂的器物,隨手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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