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豪華的KTV包房內,張顯揚抱著胳膊坐在寬大柔軟的黑皮大沙發上,一左一右分別站著張漢和李壯,至於阿彪和阿強兩人則規規矩矩的守在門外頭。自稱是燕京人士的青年男子細細打量張顯揚半晌,張顯揚有些不耐煩的挑眉說道:「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青年男子從兜裡掏出一張和軍官證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類型的小本本遞到張顯揚面前,開口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顧安銘,是國家情報局三處的處長。」
張顯揚看都不看遞到眼前的證件,舉止閒散的打了個哈欠,隨口說道:「市面上□的地方多了去了,一個小本本證明不了什麼。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有話直說。」
顧安銘微微一哂,開口笑道:「你和我小叔叔描述的一樣,性子都這麼急躁。」
「你叔叔?」張顯揚細細想了一遍身邊姓顧的熟人,最終艱難的猜測道:「你是顧市長家的親戚?」
顧安銘點了點頭。張顯揚抬頭看看表,繼續追問道:「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兒,你再不說我就走了,我對面還張羅好些人呢!」
顧安銘見張顯揚急匆匆的模樣,也不再繞彎子,開門見山的說道:「事關國家機密,本來這件事情不方便同你們外人透露。不過我叔叔和老張家的人接觸過,認為你們並不是會出賣國家利益當漢奸的人。所以我才主動找到三少,希望三少能與我們裡應外合,徹底消滅這一群出賣國家利益的賣國賊。」
顧安銘說著,從懷裡掏出幾張照片遞給張顯揚,開口介紹道:「照片裡的人叫王釗義,想必三少對這個人也不陌生。」
張顯揚有些詫異的接過照片,見照片上果然是王釗義,他的對面還站了一個穿黑色西裝帶墨鏡的人,兩人正在握手。後面的幾張照片都是王釗義和這個人在一起,神色凝重動作鬼祟,明顯沒幹好事兒的樣子。
張顯揚聯想到顧安銘剛才說的話,心下一沉。
顧安銘繼續說道:「兩年前,我國一批極具收藏價值以及研究價值的珍貴文物從關東省被運出,途經廣州到達港島,最終秘密走私到東瀛。經情報局細細查證過後,這批文物原本的收藏者是老片區張家裡幫會的三長老王琦——」
張顯揚硬邦邦的打斷顧安銘的話,「你說話要講證據,我們老片區的人不會和東瀛鬼子做交易。」
顧安銘皺了皺眉,從懷裡又掏出幾張照片遞給張顯揚,開口說道:「這裡有一些照片,是我們的情報人員在東瀛的一次黑市拍賣會場上偷偷照下來的,您可以看一看有沒有眼熟的。」
張顯揚默默低下頭,看著玻璃茶桌上的一張張照片,大多數都挺眼熟的。不過張顯揚極力勸說自己清朝的古董大部分都長得差不多。何況由於老片區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文化環境,當年清朝滅亡之後末代皇帝還在東瀛鬼子的挾持下搞出復辟的笑話,春城至今還遺留了一個偽滿洲國皇宮。所以他見過這些鍋碗瓢盆的也不奇怪——直到張顯揚翻到一張檸檬黃地粉彩浮雕花鳥寶瓶紋六方瓶以及一個禦制翡翠和闐玉扳指的照片……
張顯揚清晰的記得小時候為數不多的幾次拜訪王三叔家,他家大廳裡頭就擺著這麼一個檸檬黃地粉彩浮雕花鳥寶瓶紋六方瓶。當時王長老就和他顯擺這個雍正年間就存在的破瓶子,還有那隻扳指,原本是戴在王長老手上的。當時他看著好玩兒,還要過來戴了幾天。後來……
張顯揚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記得就是兩年前,過年的時候他去王長老家照例拜年,結果就沒瞧見這瓶子和扳指了。當時王長老說這東西被他家小孫子給摔碎了,張顯揚還挺惋惜的。不過也沒怎麼注意,反正從小到大他打碎的古董也不是一件兩件了。老片區這種地方,誰家沒幾個積古的瓶瓶罐罐,誰家孩子小時候沒打碎過幾件古董那都不算過了童年。
可是原本應該被打碎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東瀛的黑市拍賣會上?
張顯揚覺得心有點兒堵挺,他煩躁的將手上的照片摔在茶几上,寒聲說道:「你知道侵略戰爭的時候我們老片區幫會上下死了多少人嗎?你知道我們老片區的人有多恨東瀛鬼子嗎?一百多年了,我們老片區這麼大的地方沒有一家東瀛企業,哪怕是改革開放招商引資的時候我們都不讓東瀛鬼子踏上我們老片區的土地。老片區道上第一條規矩就是不許出賣祖宗不許和東瀛鬼子做生意,那些為了點破錢就甘心當漢奸的雜種都在一百年前就被滅了全家。我們老片區上上下下所有人沒一個是孬種。」
「只憑幾張破照片你就誣陷我們老片區的人賣國求榮,你他媽憑什麼這麼說?」
看著張顯揚神情激動的模樣,顧安銘皺了皺眉,平靜說道:「兩年前,原本屬於王琦名下的一批古董被秘密走私到了東瀛。一年半前,老片區幫會大佬王釗義秘密進購了一批價值七千萬元的軍火,然後轉手賣到伊朗。一年前,王釗義又在米國進口了大批量的軍火運進關東省,並一舉拿下西街的地盤從而在老片區幫會中得到了話語權……」
張顯揚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上輩子自家的悽慘下場,當即冷笑道:「區區幾千萬而已,誰家長老拿不出來?何必要費那周折去倒賣文物?」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向來就喜歡往我們身上潑髒水,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顧安銘頓了頓,對於張顯揚的失態和固執很無奈。只得盡力勸說道:「那三少能解釋為什麼原本該呆在老片區王家的文物突然跑到了東瀛黑市的拍賣會上?」
張顯揚心煩意亂的將一杯紅酒飲盡,皺眉說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老片區的人哪怕混的再慘,也不會和東瀛鬼子做交易。普通生意不會,軍火生意不會,販賣古董就更不會。」
張顯揚說完,不再理會對面的顧安銘,起身就要離開。
顧安銘一把攔住了張顯揚,語速飛快的說道:「之所以會找上三少,是因為三少性子直爽講義氣,也重道上規矩。我知道這件事情對您的打擊很大。可要是不能弄個水落石出,您心裡也不踏實吧?您難道就安心讓老片區的幫會背上賣國求榮的罪名?」
張顯揚身形一頓,回頭看著顧安銘挑眉說道:「你什麼意思?」
顧安銘介面笑道:「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如果張三少不相信我的話,為什麼不自己查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兒?除非張三少心裡頭也認定王琦和王釗義就是叛國者,但是不敢相信。」
張顯揚挑眉道:「激將法對我不管用。」
「老片區向來封閉排外,對於燕京的勢力更是防範異常。之前我們也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但是考慮到老片區的特殊情況,一直沒有動作。這次也是顧釗桓市長大力推薦老張家,我們情報局的人才決定與您聯絡。希望能借助老片區本身的力量去解決這件事情。」
頓了頓,顧安銘繼續勸說道:「這是人民內部矛盾,我們還是希望由人民內部解決。」
張顯揚片刻不停的譏諷道:「撒謊。你要是真的這麼想,為什麼不直接去找我爸,來勸我幹什麼?何況這事情都過去兩年多了,你早不提晚不提,為什麼非得現在提?別以為我們老張家同意了整改老片區的計畫你們就能得寸進尺,想要插手老片區地方事務,你們還嫩了點兒。」
「再說一次,我們老片區幫會的人不會和東瀛人打交道,不會賣國,更不會販賣古董。你要是不信,自己找王三叔掰扯去。」
顧安銘啞然。他要是有直接找上老片區質問的能力和膽量,也不至於偷偷摸摸聯繫張顯揚了。
自建國以來,燕京方面就奢望將老片區一帶牢牢掌控在手中。只可惜一場侵略戰爭和內戰成全了老片區的當地勢力,已經形成規模的武裝力量並不是當時四面楚歌的ZF能輕易解決的。為了保證國家內部的安定團結,燕京方面不得不放任老片區的實際自主。只是這一放任就是六十多年,老片區在這些世家力量的發展下早就成了國中之國。雖然內裡也是幫派林立,勢力交錯,但絕對沒有外人可以插手的機會。
直到幾個月前新任市長顧釗桓提交的老片區整改計畫,讓燕京方面找到了插手老片區或者說是與老片區當地勢力交流協作的一個希望。而這次甩出來的買賣文物一案,就是一個非常完美的魚餌。
往好了想,要是張家能夠瞞著各大幫會在私底下與他們情報局合作將王琦和王釗義父子拉下馬,那麼老片區張家為了打壓對手不惜引用外援的把柄就落在他們手中。到了那時,哪怕王家父子的罪名是真實的,張家也無法洗脫「勾結外力」的「罪名」。以此為引,燕京方面很容易就將老片區領頭幫會老張家攥在手中。
所以此番情報局的人幾番周折秘密打入老片區,與其說是想要將破壞國家利益的犯罪分子繩之以法,不如說是政府迫切想要從此事當中瞭解一下老片區當地勢力對於國家對於政府的看法。
而為什麼找到張顯揚這個人而不是直接與張凜墨溝通,則是顧釗桓的建議——老張家上上下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東北虎,只有張顯揚一個少爺被家裡慣得比較天真好糊弄。
畢竟以張凜墨的霸道和城府,如果顧安銘敢找上他的話,張凜墨肯定是以老片區自家事情不容外人插手的名義直接收拾顧安銘一頓,然後將人甩到堂會上來個當面鑼對面鼓,堂堂正正的行使自己幫會大佬的權力直接質問王琦父子。並借此機會進一步確立張家在老片區的領導地位。那情報局非但沒有同張家搭上線,反而弄了個灰頭土臉為他人作嫁衣裳。
而如果是由顧釗桓插手將顧安銘引薦給張凜墨,這件事情就走了官方管道,那麼不管王琦究竟有沒有參與到文物走私,燕京方面試圖插手老片區當地勢力的事實已定,恐怕會引起老片區當地勢力的激烈反抗。到那時情況對於燕京而言就被動了。還不如直接勸說張顯揚從中穿線來的穩妥。這樣進可攻退可守,並且還有很大幾率得到老張家的好感。然後再由老張家出面去解決王釗義販賣文物的事情……哪怕事情最終沒有像燕京方面暢想的最好的一面發展,最次張家也要領情報局的情。
燕京方面的如意算盤打的響。卻沒想到老片區黑幫弟兄們那異常強烈的民族自尊心以及民族自豪感。也沒料想到重活一世的張顯揚對於燕京方面極其強烈的厭惡感和警覺心。在這種性命攸關的警惕之下,哪怕張顯揚已經懷疑顧安銘的話,他也絕不肯用叛國罪的名義打壓王琦和王釗義。與之相反,張顯揚還在極力保證二者的清白無辜。這樣的舉動明顯不符合顧安銘的設計和希望。
看著怒氣衝衝甩手離開的張顯揚,顧安銘摸了摸下巴,覺得事情有點兒不受控制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信息量略大,也不知道某八有木有闡述明白
嚶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