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從市區開往賭場分部,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整個L市最出名的紅燈區域——西街,老張家的賭場就在整個西街的最中央。這是一棟四層樓高的建築,外牆的白色漿料已經在風雨的侵襲下變得破舊不堪,與其他賭坊遮遮掩掩的情況不同,門上的匾額明晃晃地寫著「張家裡賭場」五個大字。這是老片區張家的霸道和張揚。
車子正對著張家裡賭場門口停下,張顯揚不等副駕駛的李壯下車,逕自開了車門走入賭場。一進門便是賭場一樓大廳,鬧吵吵烏煙瘴氣的,空氣中還瀰漫著一種酸酸臭臭的味道。張顯揚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負責照看的大堂經理走到跟前,點頭哈腰的笑問道:「今兒什麼風把三少吹來了,要不要上樓玩兒兩把?」
張顯揚搖了搖頭,他看著面前這張有些臉熟的面孔,卻記不清這人是誰。
「我爸呢?」
大堂經理並沒有察覺到張顯揚的異樣,依舊滿臉堆笑的說道:「老大在四樓,和許多幫中長老們辦正經事兒呢。要不三少先在三樓貴賓區玩兒一會兒,過一會兒再去四樓?」
張顯揚知道大堂經理口中的正經事兒差不多就是「修理」服裝廠老闆的事兒。他就是為這事情來的,當即搖頭說道:「我找我爸也有正經事兒,現在就要上四樓。」
大堂經理有些為難,張家老三暈血的「窩囊名聲」道上人差不多都知道。可現如今四樓要辦的事情,明顯就帶著點兒血腥味兒的。他想要開口勸勸張顯揚,卻不知道該怎麼「委婉」的勸。
張顯揚一看大堂經理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麼,立刻開口說道:「帶我去四樓,我有事兒找我爸。」
話中的不快和不耐煩很準確的傳遞到大堂經理耳中,大堂經理有些無奈的嘆息一聲,伸手招過牆根兒下站著的保全人員,開口吩咐道:「帶三少上四樓。」
那保全人員點了點頭,引著張顯揚走到樓口電梯間。伸手替張顯揚按了電梯,對裡頭的接待小姐說道:「三少要去四樓。」
身穿白色襯衫黑色超短裙的電梯小姐有些詫異的看了張顯揚一眼,沒說什麼。
電梯一直升上四樓,叮的一聲之後電梯門打開,露出鋪著紅色地毯的長長走廊,棚頂和左右牆壁都鑲嵌著金黃色的大理石瓷磚。上頭是一盞盞水晶吊燈,看起來異常奢華糜爛。有男子瘋狂痛苦的叫喊聲從裡面穿出來,其中混合著許多人的笑聲,罵聲還有搓麻將的聲音。
電梯門口兩個把門的小子早就在對講機中得知張顯揚上來的情況。雖然不知道這個向來很少進賭場的三少為什麼來,不過兩人還是恭恭敬敬的把張顯揚帶到了幾位大佬們都在的一號辦公室。自然也有兩個穿黑衣的保鏢人物守在門外,瞧見身穿校服的張顯揚,明顯都有些愣神。
其中一個轉身進了辦公室,不知道說了什麼,裡頭一下子安靜下來,又隔了約有十分鐘,那保鏢才出來告訴張顯揚可以進去了。
張顯揚背著書包進入辦公室,乾淨的名牌運動鞋踩到厚厚的地毯上,有種潮濕黏膩的感覺。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茉莉花香水味道卻依舊無法掩蓋那絲淡淡的血腥味。幾個身穿黑色西服的打手靠牆站著,規規矩矩的就好像是外面的服務生一樣,瞧見張顯揚打量的目光,還努力露出一副天真和善的笑容。不過在一般人看來,那種笑容跟魔鬼的恐嚇沒什麼兩樣。
靠窗戶的位置上支著一桌麻將,四個長老級別的老頭子努力裝出一副閒散打牌的模樣。不過要是桌腿上沒有殘留那幾滴血跡,恐怕效果會更好一些。
辦公室中央的歐式大沙發上半坐著一個身穿花布衫四角褲的中年男人,男人長得很精神,面相甚至可以稱得上清秀兩個字,只是從眼角到顴骨處有一道深深的刀疤讓他看起來有些猙獰。他的身材很高大健碩,一隻腿曲起踩在面前的小茶桌上,渾身散發著嗜血的狠戾氣息,就好像一隻盤踞在草叢裡盯著獵物的猛虎。他就是老片區黑道張家當代家主——素有黑虎之稱的張凜墨。同時也是張顯揚的大舅舅,不過在張顯揚十六歲以前,一直都稱他為「老爸」。
這個男人,因為當年對妹妹的一個承諾,將自己的外甥留在身邊當做兒子一般的養大,愛如己出,最終因為他那個不成器的外甥家破人亡,被亂槍打死。
一切的錯都是因張顯揚而起,所以重生一回,張顯揚要努力償還自己的罪過才行。
看著張顯揚一進屋就默不作聲的站著,男人伸手將張顯揚招到身邊,開口問道:「你今天怎麼跑這邊來了,不會是有人欺負你了吧?」
張顯揚看著依舊精神活蹦亂跳的大舅舅,眼中閃過一抹流光,搖頭說道:「在老片區怎麼有人敢欺負我,老爸你真是瞎擔心。」
幾個打麻將的長老也都起身走到這邊來,一個個笑眯眯的開口問道:「三兒怎麼想起來賭場這邊了。你要是悶的話可以來高四叔的夜總會,比這邊好玩兒多了。」
另外幾個則推著高雲生道:「別教壞小孩子,咱們三兒可是要上大學的小乖乖。怎麼可以去夜總會那樣的地方。」
張顯揚乖乖的和幫中四位長老打了招呼,然後低頭向張凜墨道:「在學校的時候聽說欠債的服裝廠老闆被抓到了,所以我才過來的。」
張凜墨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沉聲問道:「你關心這個做什麼?」
張顯揚笑著說道:「因為覺得最近的衣服很老土不喜歡,就算是名牌也都是大家一起穿的樣子沒什麼特別的。所以就想著找個服裝廠特別為我做衣服,順便也可以賺點零花錢。又正好聽到了這件事,我就過來看看。」
張家老三從小就注重穿衣打扮,跟個花孔雀似的愛漂亮,整個老片區的人都知道。所以大家聽了張顯揚的話,也沒覺得奇怪。倒是高雲生笑眯眯的說了一句。「咱們家三兒越來越有主意,名牌衣服都不稀罕了,還得要自己設計自己穿。你會設計嗎?」
張顯揚看著高雲生笑道:「我也會給高四叔和所有幫會裡的長老設計衣服的,到時候大家要記得穿才是。」
高雲生想像著張顯揚做出來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臉色沒那麼好了。
張顯揚看了一圈兒,明知故問的說道:「怎麼沒看見那個服裝廠的老闆?我剛剛聽到了有人慘叫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張凜墨有些無奈的看了張顯揚一眼,給靠在牆邊的打手使了個眼色。打手轉身進了裡面屋子,過了幾分鐘,手裡提著一個渾身濕淋淋的男人走出來。張顯揚留意到這半昏迷的男人已經是滿身傷痕,之所以渾身濕漉漉的,估計是用水沖掉了身上的血跡。
感覺到張凜墨體貼細緻的做法,張顯揚很感動的勾了勾嘴角。
打手將欠債的服裝廠老闆扔爛泥似的扔在地上。再次清醒過來的服裝廠老闆連滾帶爬的爬到張凜墨的腳下,拽著張凜墨的褲腿苦苦哀求道:「求老大再寬限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會還錢的。」
張凜墨抬腿踢開服裝廠老闆,伸手從面前的茶几上拿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說道:「借了高利貸還不起的事情又不是沒有過,大家可以坐下來商量叫你先還一部分利息也行。不過你居然敢欠錢逃跑……真以為老片區張家的名聲是用泥捏出來的?按照幫規是要把你大卸八塊送到賣器官的地方以儆傚尤……」
服裝廠老闆臉色大變,跪在地上不斷磕頭道:「求求老大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再也不敢逃跑了。老大繞我一命吧,咱們可是三十多年的老鄰居,我上有父母下有妻兒,我不能出事的。」
張凜墨擺了擺手打斷服裝廠老闆的求饒,繼續說道:「不過我兒子現在缺一個做衣服的裁縫……算你走運!」
張凜墨在服裝廠老闆期待的目光中彎身拍了拍他的臉,開口說道:「好好跟著我兒子,你的命現在是他的了。」
服裝廠老闆聞言,只知道自己不用去死。立刻感恩戴德的磕頭道謝,張凜墨有些厭惡的看了他一眼,開口囑咐道:「按照契約,你的服裝廠已經是我的了。我會派人去服裝廠收賬,你小子別跟我耍花樣,明天去收賬的人要是少收了一個螺絲釘……」
張凜墨打量著服裝廠老闆已經被打折的腿,狠狠說道:「我兒子的裁縫只用手也可以工作的。」
那服裝廠老闆帶著驚魂未定的慶倖猛地搖頭道:「不會不會,我絕對不敢耍花樣的。」
張凜墨特看不起服裝廠老闆這種卑躬屈膝沒擔當的模樣,揮揮手示意下面的人先將人拉出去。張顯揚沒等張凜墨說話,就拍著胸脯保證道:「老爸放心,等我的服裝廠賺了錢,一定會補償幫會的損失的。」
張凜墨不以為然的揮揮手,開口寬慰道:「就算是把他卸了賣器官頂多也就換個一百來萬,就當是提前預支你的零花錢了。幫會裡不差這麼一點兒錢。」
張顯揚知道張凜墨嘴上這麼說,過後卻一定會掏腰包將這一百多萬的差額補上,好讓幫會其餘的人不亂說話。他現在無法扭轉張凜墨和其餘長老的觀念,只好再次保證道:「我這次一定會賺錢的。」
作者有話要說: 張顯揚正努力走在披羊皮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