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小黑的腿...能动了。”李思抹泪惊喜道。
刚才,小黑爪子能动,腿却不能动。
现在,腿也能动了,说明灌肥皂水的法子很有效。
呜---
倏地,门口传来动静。
沈青抬头一看,一条四眼黑狗跨过门槛,爪步虚浮地朝这边走来。
是它,麦秸垛旁的那条狗。
“大黑,你怎么了?”李思目露震惊。
沈青:“它也被下药了。”
“那...那快治治它。”
“没事儿,它一早就喝了牙膏水。能走了,说明毒性减得差不多了。李思,你去压一盆清水,给大...大黑灌下去,清一清剩余的毒素。”
“好的。”
李思摸了摸小黑,便寻一空盆,走到压水井旁。
井内的橡胶皮,是新换的,无需倒入引水,也能抽出来水。
她握住长柄,疯狂抬压它。
哐当---
伴随一声脆响,清水溢出橡胶皮,从铁管内流至盆里。
压满后,李思双手抓住盆沿,迅速折返回来。
两条狗关系应该不错,黑狗看到四眼,高兴地摇尾巴尖,四眼时而扒拉黑狗,时而用鼻子拱黑狗的背,想帮它站起来。
沈青摇头一笑,“它的药性,还没解除呢,站不起来的。你在一旁躺着,让李思给你灌清水。”
闻言,四眼倒在黑狗旁边。
李思找一个罐头瓶,舀满一罐清水,掰开四眼的嘴,往里头倒水。
四眼也不反抗,反而配合的大口吞咽。
忽的,门口出现一道人影,抬眸一看,来人是李响,他握着一把铁锹,神情愤怒。
“谁...哪个丧良心的,给我家的狗下药了?”
李响瞧见四眼倒地后,上前焦急道:“不是能走了嘛,怎么又倒下了?”
沈青:“别担心,我让它倒下的,再灌点水,好清除余下毒素。”
“这样啊!”
李响长舒一口气。
“刚才,哨声把我吵醒,我穿好衣服,开门儿往外走。
瞧见...大黑把嘴埋进盆里,舔喝浑浊的水,麦垛旁边,还靠着一辆二八大杠,车后座绑两个背篓。
我翻开看了看,篓底有狗毛,黄的、白的、黑的、棕的都有,一看就是偷狗的。
我守在大黑身边,看着它喝了又吐、吐了又喝,直到能站起来走路了,我才抄起铁锹,往这边走。”
沈青:“偷狗贼,有两个,且都被村民围住了。”
李响望向围成一个圈的人群,“行,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拎着铁锹,挤进了人群。
此刻,小黑又呕了一波脏水,它嗷一声后,竟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还抬起脑袋,朝沈青和李思摇尾巴。
沈青让它倒下,“不用灌肥皂水了,灌些清水就行。”
李思点了点头,“我来灌吧。”
沈青捧起一汪清水,挪到盆外搓洗双手,反复三下,直到手被洗干净了。
接着,他走向人群,肩膀前后摆动,用力挤到最中央。
“黑心肝的家伙,看门狗也偷,还是不是人了。”
李响咬牙切齿,啪,他猛挥铁锹。
锹刃刮过高壮男的脸,留下一条4厘米长、冒血的擦痕。
这个伤算轻的了,那俩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头发被薅秃好几块,衣服也破破烂烂,手上脖子上全是冒血伤痕。
矮瘦男哭得满脸是泪,痛斥道:“你...你们滥用私刑,是,我是小偷,但你们也不能滥用私刑啊。”
矮瘦男感觉身上哪哪都疼,甚至觉得...被押到派出所,也比被他们乱打强。
高壮男眼珠一转,想出一个‘逃脱’计策。
“我俩偷狗,你们打人,二者都是在犯法。
我是老油条,没个正经工作,进去了,权当有人管饭了。
你们呢,进去了,这个年都没法在家里过,工头、老板,会雇有案底的人嘛。
你们围过来之前,我都听到了,那个力气特大的小子,有法子救狗。
现在,他来了,狗应该救回了。
如此,你们也没啥损失嘛。
放我俩走,偷狗和打人,就当作没发生过,怎么样?”
众人缄默了。
换做拿工分时期,打了也就打了,毕竟,上头有大队担责,但这会子分田到户了,打人确实有可能蹲局子。
高兰梅把铁针藏进衣兜,她刚刚没少扎那俩人的肩膀和后背,其余人也把木棍、火钳、抓钩等,往下放或往身后藏。
高壮男嘴角轻扬,“你们打了我俩一顿,也算替那俩狗报仇,把火发出去了,放了我们两个,心里也不会憋屈的。”
沈青:“放走你俩,好让你们养好伤后,继续偷别人家的狗?”
“可是,咱们把他俩打得满身是血,真去了派出所,不好说是偷狗罪责严重,还是打人罪责严重。”
一个鼻头冻得发红的青年担忧道。
沈青轻笑:“单方面殴打和双方互殴,二者性质是不一样的。
单方面殴打,是故意伤害,的确有蹲局子的可能。
互殴,双方都有责任,闹到派出所,民警会协调,让人互赔对方钱。
他俩伤得虽重,但咱们人多呀,每个人要一点医药费、误工费,大家加起来,定远超于他俩的医药费。”
“互殴?”高壮男看了看毫发无伤的村民,又看了看浑身挂彩的自己和表弟,“分明是单方面殴打,哪来的活互殴?”
沈青:“你俩没下药?没亮匕首?没举门砖头?没挥拳头?”
“你---”
高壮男心塞,对方问的那些,他和表弟的确做过,可...没攻击成功啊。
沈青摊开手,掌心微微发红。
“嘶,我受伤了,这么红,怕是有淤血呐。
大家伙,看一看自己有没有受伤。
有些伤呀,起初不痛不痒,但是会...会发红、肿胀。
身上的伤,可作为互殴的证据,这俩人太能打,我们陆陆续续赶过来,费了老半天的劲,才把他俩控制住。
送到派出所,咱们态度好点,主动谈赔偿,该赔的赔,该要的要。”
其实,沈青掌心发红,是撑地扫堂腿+掰狗嘴+握玻璃瓶+冷水洗手联合所致,但是,这个蹩脚的淤血说法,给大家带来了灵感。
高兰梅右手伸进左袖口,指甲狠狠抓挠手腕和左手,感到发痛、发胀了,她撸起袖子,伸直胳膊,向众人展示红肿的抓痕。
“刚刚,我看不惯他俩偷狗,伸手骂了几句,矮瘦的那个小偷,就把我的手抓成了这样。
大家都知道,我是靠卖自己纳的鞋垫过日子的,冬天,伤口恢复的慢,我起码十来天纳不成鞋垫。
误工费...3块钱,再加上5毛的医药费,你俩得赔我3块5毛钱。”
矮瘦男猛地抬起头,他都快被绑成蚕蛹了,啷个可能抓人手。
高兰梅毫不心虚,甚至朝矮瘦男翻白眼。
老蛤脱掉右脚的鞋袜,动了动指甲发紫的大脚趾,“刚刚,高壮的那个小偷,捡起一块砖头,狠砸我的右脚。
嘶,指甲都砸紫了,走一步疼一步,估计年前都得在床上躺着了,我不多要,给我5块钱就行,回头叫我爸,买些排骨熬成汤,给我补一补。”
“你要点脸不?血变成紫色,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变得了吗?你那...明显是鞋子太小,挤出来的淤血。”
老蛤嘻皮笑脸道:“我说是就是,大家伙都能给我作证。”
接着,村民纷纷露出伤势,来佐证互殴一事。
有的摘掉帽子,展示没剩几根头发丝的头顶,称小偷使阴招,薅掉了他的头发。
有的弄脏衣服,走路一瘸一拐,称曾被兄弟俩推倒在地,崴伤了脚踝。
有的揉着太阳穴,神情痛苦,称高壮男挥拳砸了他的脑袋。
众人的话,令高壮男‘利用伤势、威胁放人’计划落空。
须臾,人群恢复宁静,沈青望着兄弟俩,“你们...有团伙吧,几波人分散开偷狗,末了,聚在一块,把狗卖给某一个人。说说看,团伙里还有谁?谁收了你们偷的狗?”
“没...没有团伙。”矮瘦男摇头否认。
高壮男眼神晦暗,这小子没猜错,的确有团伙的存在,但是他不能说。
沈青敏锐的捕捉到了高壮男的微表情,哼,不肯说,那就别赖人使歪招。
沈青神秘一笑,目光落在二人伤口上,“拿点盐来。”
“好,我去取。”
安浩我挤出人群,跟李思要了钥匙,打开厨房门,拿了一罐盐,火速回到了人群中央。
“喏,给。”
那罐子,圆溜溜的,呈黄褐色,约有巴掌大,罐口有一扁平的盖子。
沈青接过,揭开罐盖,露出沙土般的细盐。
他托着盐罐,缓缓走向矮瘦男。
“你...你别过来。”
矮瘦男被打怕了,像条菜青虫,身子...上一秒弓起来,下一秒伸直了,想要逃离。
可惜,速度太慢,外加人群阻挡,沈青两三步就追上了他。
矮瘦男的脖颈上,有一道伤口,肉里还有木刺,应是木棍造成的。
“你...你想干什么?”矮瘦男眼神惊恐。
“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沈青将矮瘦男翻个身,膝盖压住对方胸口,令他无法逃离。
接着,抓一小把盐,撒在那道伤口上,还用手指把盐抹匀。
盐,密度大,某些东西一旦接触到盐,就会释放出大量的离子,这些离子会在事物表面形成一个高透压环境,迫使细胞快速脱水。
往白菜段、黄瓜片、葫芦丝里撒盐,静置一会,碗底就会积了一些水,便是因为这个原理。
当然,人体细胞也不例外。
盐,落在伤口上,表面细胞会快速脱水而死,刺激神经末梢传递剧烈痛感,沈清把盐抹匀时,木刺在肉里乱窜,两者相加,令矮瘦男疼的浑身冒冷汗。
沈青抓起另一撮盐,欲往矮瘦男脸上那道伤口撒。
“说吧,团伙里还有谁,不说,我继续撒盐喽。”
“我...我倒是想说啊,我头一回偷狗,半只脚还没踏进这一行门槛呢,我能知道什么。”
“不说是吧?”
沈青手指微松,瞬间,细盐透过指缝,落到了矮瘦男的脸上。
人的面部神经,要比脖颈更为丰富,矮瘦男疼的...脚后跟疯狂摩擦地面,整出一道道痕迹。
“再不说,我全撒,并狠狠按压伤口。”
沈青缓慢松开手,细盐扑簌簌往下落,伤口疼痛程度,也越来越高。
终于,矮瘦男坚持不住了。
“说,我说。
我是辛乡镇小王庄的,叫王坚,他是我表哥,韩家村的,叫韩东。
我刚加入,不知道团伙里有谁,但是,求大哥带我赚钱那晚,我瞧见一个脑袋上有赖疤的中年男子,和我哥谈事情。
当时,我站在院门口,他俩在堂屋,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俩谈了啥。
不过,那人表情很凶,似乎在训斥我哥。我哥哈腰点头,对他很恭敬。
不瞒你说,我哥这人平时很狂的,能令他做小的人,一定大有来头。
别的,我...我真不知道了。”
“真的?”
沈青继续撒盐,矮瘦男咧嘴咬牙,牙龈都咬出血来了。
嘶---
人群里,有几名村民倒吸一口冷气,往伤口撒盐,这法子...让人心里发毛,暗暗决定往后不要招惹沈青。
“你...你去问韩东哥,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说完,矮瘦男爱眼泪鼻涕一起流。
看来,在王坚这问不到什么了,沈青站起身,慢慢走向高壮男,“韩东,是吧?”
韩东紧盯盐罐,“王坚那个怂货,他怕撒盐,我可不怕。”
啪---
沈青盖上罐盖,“我也没打算用细盐治你。”
这时,李思挤进人群,跟着她来的,还有那两条狗。
汪---大黑和小黑,朝兄弟俩狂吠。
沈青把盐罐还给李思,“你家有白砂糖吗?”
“有,我去拿。”
众人纷纷往两边退,退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李思快速跑出通道,不到一分钟,她拿回半袋白砂糖。
袋子呈长方形,塑料膜材质,最上面有一道凹凸不平的横线,应该是...梳子抵住塑料膜,靠近蜡烛被火烫化所致。
沈青接过糖袋,“不撒盐,撒糖。”
高壮男有点懵,撒糖,是什么操作,但是,那小子的笑,让人后背发紧,他断定正在憋坏。
“撒糖?”一名寸头男子皱起眉头,“我听葛大杰提过,往伤口上撒糖,能加速愈合。沈青,你还是撒盐吧。”
自古以来,白糖地位都很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