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紫雲和青桃兩個始終都有些惴惴的,好容易消停了這麽兩年,這才出了國孝家孝多久,就又要不安生了。
一面擔心,一面又去了針線房替宋楚宜取新衣裳她這兩年長得快,身量一抽條就如同枝頭上抽條了的柳葉,一天天的看著都不同了。就是去年才裁的衣裳,今年也都短了些,老太太和大夫人那邊早就交代下來給她裁新衣裳了。
青鶯拈了一把百合香進朱雀盤日的金香爐裡,轉過頭來問她:“姑娘這幾日可還往西城去?”
去年開始她就買了座三進院子在西城那邊的黃大仙廟旁邊,那邊本來就人來人往三教九流的人聚集的地方,馬永福這些人出入起來也方便不惹眼。
這兩年馬永福和馬旺琨幫著她很是做了些事,她用這些人也越發的順手起來,崔紹庭給的那個信物,到如今也沒用著。
臨窗的桌上擺著窄口美人瓶,上頭插著五六只花房裡早上才掐了來的粉色的玫瑰,外頭輕風一吹,透過花兒瞧見外頭樹梢上的一點兒綠色,越發賞心悅目。
宋楚宜瞧一眼,記得這花兒並未見過,不先回青鶯的話,反倒問她:“這花兒擺在這兒倒是比紅玫瑰瞧著淡雅些,是誰送來的?”
青鶯正替她把繡鞋上的兔子毛縫上去,聞言頓了一頓,才道:“是二老爺大清早就著了人送來的。”
宋毅面皮薄,縱然知道了錯處在自己,也不是能自己給自己搬梯子下的人,對待宋楚宜和宋琰兩姐弟心中有愧又不敢接近,就從這些吃食玩物上面著手,天天換著花樣給她送東西來。
可這屋子裡向來是不用宋毅送來的東西的,便是應景的鮮花甜餅,或是上好的頭面胭脂,通通都叫收在了箱籠裡。
宋楚宜轉過頭不再看了,一面下地自己理了理裙子褶皺,一面問:“是誰插上的?”
不但插上了,還特意尋出了老太太送的水晶窄口美人瓶來配著。
青鶯沒說話,珠簾就嘩啦一聲響被掀起了,等放下去的時候又重重的發出碰撞聲來。新提上來的碧蓮提著水壺進來就笑:“姑娘可回來了,二老爺那邊才使人來送了一盒子......”
是二等的丫頭,準備著等紫雲幾個年紀大了放出去,再提上來當一等的丫頭的。
宋楚宜略點了頭,沒瞧出什麽不高興來,轉身帶著青鶯出了門,本來想著去寧德院的,可是一轉頭就碰見了何氏。
是三太太雲氏迎進來的三老爺宋慈到了述職的時候,提早回了京來。國孝一除,三太太為著宋楚蜜就更著急了,都服侍在宋老太太跟前。
宋楚宜垂眉斂目的行了禮,侯在一旁等她們先走,何氏半日沒回過神來,直到進了老太太的院子,才歎了一聲:“六小姐出落得可真是亭亭玉立啊。”
宋老太太拿眼往後一瞧,就瞧見後頭跟進來的宋楚宜,不待她請安就拉了起來,又笑著看一眼行了禮的沈徽儀,笑道:“你別誇她,如今京城裡頭,誰家養的女孩兒是長得不好看的?倒縱了她。”又誇沈徽儀:“我倒是瞧著沈二小姐出落得水蔥兒似的,粉嫩水靈的叫人愛也愛不過來。”
何氏瞥了緊抿著唇的女兒一眼,心裡有些著惱。
什麽道理都說了,說的口乾舌燥的,偏偏這個女兒不知道怎麽就是犯了左性兒,油鹽不進,好似宋楚宜是她仇人似的,可分明宋楚宜又不曾得罪過她。
宋老太太經年的老人兒了,一雙眼睛什麽看不出來?當下就知道這位沈二小姐恐怕是對宋楚宜存了幾分舊怨,臉上的笑意雖沒淡,可是卻也不問她話了,轉而還問起何氏沈大小姐來:“可見是個有福氣的,往年常見著,笑盈盈水靈靈的小姑娘,如今卻快要當娘親了。你也要當外婆了。”
沈徽心也的確是比沈徽儀拿的出手些,何氏曉得宋老太太這是在打沈徽儀的臉,卻也不得不接著,勉強笑了笑:“可不是?這時間過得可真快。”
宋老太太看了三太太一眼,曉得何氏是來替宋楚蜜說親的,便打發了向明姿等幾個出去:“現在外頭萬紫千紅的,什麽花兒都開了,池塘邊上你們大哥哥還特意扎了兩個秋千,你們不如出去玩玩,在屋子裡悶著有什麽趣味?”
向明姿來了宋家兩年多,向來得寵,宋老太太跟前自不必說,縱然是幾個舅舅和舅母,待她也是如珠如寶, 當年那個淒風苦雨裡眉目不展的失了母親沒有父親庇佑的小姑娘,早已只是個淡得不能再淡的影子。
她笑著應了聲是,攜了沈徽儀的手往外面去。
沈徽儀才剛在宋老太太那裡受了不輕不重的排喧,正沉著一張臉,向明姿遞了梯子過來,她雖然萬般不想接,卻也沒這個膽子在這裡鬧起來,到底只是垂著頭不說話,沒再說出其他不好聽的來。
她一路上擺著臉色不說話,向明姿卻又並不挨著她了,熱臉貼冷屁股誰都不願意,何況向明姿向來被宋老太太捧在手心裡疼著的,撇了她去和宋楚宜說話。
宋家幾個姐妹親親熱熱的在一塊兒不知說些什麽,獨她這個當客人的單枝獨木的杵在一邊,沈徽儀立即就生了氣,想起兩年前宋楚宜罵韓月恆的那番話來,禁不住冷哼了一聲:“當初我記得六小姐還口口聲聲說別人待客不周,可是現在瞧來,也不過是瞎子笑聾子罷了。”
宋楚宜壓根不去接她的話茬兒,隻當沒聽見。這樣自卑又自傲的姑娘,你親著她她嫌你多事圓滑,你遠著她她又覺得你勢力冷待她,還是不沾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