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英鑫、許良,陳襄一手帶出來的心腹,向來能力不弱,否則也不能在陳襄因為那樣的事被建章帝殺了之後還能在錦衣衛扎下根,可野心也同樣不小錦衣衛想要整死一個人容易,想要一個人生不如死求死不能更容易,章天鶴能在錦衣衛的眼皮子底下自盡,這裡頭的貓膩大家都心照不宣。
他和他們略寒暄了幾句,翻開文書瞧了一眼,果然見文書上畫押手印一應俱全,做的天衣無縫。他略掃了一眼就點了頭把文書闔上了,進宮去同建章帝請安回話。
等這些事情都處理完,已經是華燈初上,他腰間的繡春刀在街道兩旁明晃晃的燈籠映照下越發顯得寒氣令人,早已經等著為他接風洗塵的心腹們紛紛迎上來,將他請進了這座京城裡出了名的獅子樓。
前些日子這裡還是王英女兒的產業呢,現如今就已經易主了王英沒章天鶴那麽有骨氣,硬是不肯死,他既不肯死,自然要拿錢財銀兩出來活動,這些酒樓商鋪通通都已經有了新主人了。
賴成龍眼睛往那進來招呼敬酒的人身上一掃,旁邊的江宏就湊上來悄悄告訴他:“這是咱們許良許大人的妻弟,如今獅子樓老板就是他了。”
許良從前跟著陳襄撈了不少好處,陳襄死後就轉投了東平郡王了,也說不上轉投,他為人圓滑會做人,和許多人關系都不錯,只不過和東平郡王格外熱乎一些罷了。
看樣子這就是章天鶴自盡的謝禮了,他舉起杯子和許良的妻弟碰了碰,仰著喉嚨一飲而盡。忽而想起之前崔紹庭說過的話來:錦衣衛不比戰場上,拚命就能賺來功勳,多的是彎彎繞繞。從前他不過一笑而過,如今才知此話果然是金玉良言就算他是建章帝一手提拔起來的,錦衣衛照樣不能一手掌控在手裡,連個許良和賈英鑫都過的比他強,他在揚州奔走被人耍的跟猴子似地時候,這兩人正優哉遊哉的坐在京城衙門裡悶聲發大財呢。
江宏也斜著眼睛看著老板出去了,才悶聲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抱怨的話衝口而出:“娘希匹!老子們成日拚死拚活的,到頭來還沒他們活的滋潤,沾了點娘兒們裙子的光,酒樓也有了銀子也有了......”
跟著他賴成龍混的,到頭來居然還不如這些個一事無成的紈絝。賴成龍仰頭又灌了一杯酒,面無表情的提早出了門。
這種場合他向來來的少,這回若不是剛從揚州回來,江宏一乾人又死勸,他是萬萬不會來的。現如今要早走,江宏幾個也沒太當回事,勸了勸勸不動也就算了,親自送了他出來。
可賴成龍牽過馬正要上馬的時候,就瞧見對面那輛有些眼熟的青帷小油車。
這一愣神的功夫,早已經等了半日的車夫從上頭一躍而下,上前來牽了賴成龍的馬,一把抱住了馬頭,笑著招呼賴成龍:“老爺,您可等死小的了!迎春姑娘正等著您呢!”
這是.....宋楚宜跟前的羅貴,他順著羅貴的目光往獅子樓二樓看,就見正砰的一聲被急急掩上了的窗戶。
許良這幫人......他冷笑了一聲,聲音不自覺的就拔高了,順著羅貴的話接了下去:“什麽迎春不迎春的!今天老子要梳攏個新雛兒!快走!”
羅貴唉了一聲,一面替賴成龍牽馬,一面衝著那輛毫無特征的青帷小油車揮了揮手,引著賴成龍的馬出了巷子拐上了大街,這才輕聲朝賴成龍告饒:“大人見諒,我們姑娘說......”
借著這樣宿姑娘的由頭,最不容易引起那些人的懷疑。小丫頭年紀不大,懂的倒是不少。賴成龍想起這個和崔紹庭性格有幾分相似的小姑娘, 心中的煩燥之氣不由少了許多,笑了笑打斷了羅貴的話:“行了,我知道你們姑娘說了什麽。今日你們姑娘差你來,是有什麽事?”
他以為宋六是來道謝的,這回崔紹庭那邊能避過這一劫,自己的功勞怎麽也少不了。
小丫頭倒也算有點良心,不枉費他給她傳了這口信,崔紹庭養了個好外甥女。這麽一想,他就不由又有些惆悵起來,唯獨他自己,當了錦衣衛惹得神憎鬼厭的,銀子銀子沒到手,家裡姑娘還要愁嫁。
可羅貴卻搖了搖頭,引著賴成龍的馬進了另一條巷子,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姑娘正在裡頭等著大人,說是有話要同您說。”
小丫頭又長本事了啊,居然還敢派人打聽自己的行蹤,守在這裡引他過來。
羅貴在一扇紅漆木門前停了下來,蹬蹬蹬在門上敲了三下,再拿腳往門上一碰,裡頭的門就吱呀一聲開了,馬旺琨的腦袋從裡頭探出來,瞧見了賴成龍連忙作揖請他進門:“我們姑娘候著大人許久了,大人快請進!”
羅貴牽了馬去喂了,賴成龍進門才發現這座看起來絲毫不打眼的院子別有洞天在戰場滾過的人,總是對黑夜裡的動靜格外敏感,他憑經驗就知道這裡頭恐怕最少藏著五六個身手不弱的高手。宋楚宜不過是個閨閣千金,居然能行動自由,還擁有這麽大一座別業,甚至手頭上還有可用的人.....崔紹庭和崔家乃至長寧伯府是不是對她太放縱了一些?
再走幾步拐過了那顆大樹,月亮門邊候著的青鶯才迎上來笑著道了個萬福,引著他往裡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