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他的親生孫女,陳老太太猛地咳嗽了幾聲:“年紀就不匹配,這輩分上又怎麽算?他比明心大了整整二十二歲!明心一個未出閣的閣老家的千金,就嫁一個無官無職的布衣鰥夫?日後人家提起來,還不知道怎麽笑您,笑咱們陳家。就算別人不笑,到時候您把郡王殿下置於何地,殿下難不成還要與一個布衣當連襟?到時候席上吃家宴都不雅相!”
陳老太太越說越氣,簡直如摧心摘肺一般的疼起來,心想還不如選陳明晴呢,只可惜了那個丫頭自從陳三老爺跟陳三太太死後就一直對他們淡淡的,每每抬眼看他們,眼裡的寒光都叫人心慌,且兼之她又要守三年孝,她著實是不適合的。她倒是想送她去,只怕送過去楊慶就覺得陳家是在打他的臉。
她看著陳老太爺,眼淚撲簌簌的順著渾濁的眼睛落下來:“明心是老二媳婦兒的心肝,要是嫁給這樣一介布衣,豈不是白費了這麽些年的教養?”
陳老太爺就斥責她:“從前你在大事上向來是看得開的,怎麽現在臨老了,反而越發糊塗起來?我若是還有旁的合適的孫女兒,自然也就給了。可這不是沒有麽?何況楊慶這人非池中物,日後絕不止是這番際遇。他本來也有個舉人出身了,如何說他是個布衣?待他此事成了,我就安排他去吏部報道待職,有我的關照,又有東平郡王伸手,他不管怎麽樣,謀個從七品是不難的......就算是想重新再考,也使得。有我們照應,擔心什麽以後不成器?告訴你,他有那個腦子,就注定了日後吃不了虧,明心嫁了他,一是能安我的心,叫我用起他來無後顧之憂,二是能把他綁的更緊,親上做親,日後他為了他自己好,也得一路幫著我,幫著陳家站穩腳跟重新翻身。有舍才有得,這個道理你都不曉得?”
陳老太爺一跟她說這樣的大道理,她就知道避不過去了,從前她還同陳老太爺旗鼓相當的時候,陳老太太尚且不能在這樣的大事上左右他,更別提如今了。陳老太太擦了擦眼淚,不敢再啼哭,只是心裡到底意不平:“只是不知老二媳婦跟明心肯不肯......”
陳老太爺冷笑一聲:“既是我陳家的女兒,說什麽肯與不肯,姓了我們的姓氏,由我們辛苦撫養長大,何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她們有什麽好不肯的?”
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下來,陳二夫人在陳二老爺跟前狠狠哭了一場,又推又打的推著陳二老爺,指望他去說服陳老太爺打消這個害人的念頭。陳二老爺縮頭縮腦的去找了自己父親,卻又被痛罵了一頓出來,也就不肯再管了,私下反而勸她:“你又不是隻這一個女兒,你還有兒子們呢。若果真到時候咱們陳家能重頭再起,你把心兒嫁出去綁住了父親這個甚是看重的還想收義子的楊慶,到時候父親還能不記咱們的好處?”
陳二夫人還是舍不得,可是卻也不敢去跟公爹叫板本來婆婆就對她的出身不是很滿意,陳明心又不如陳明玉那般自小就因失了父親而被陳老太太帶在身邊教養,她哭了半日,還得打點精神親自去勸哄女兒。
陳家這些的雞飛狗跳都到不了宋楚宜跟前,她看著徐嬤嬤指揮著下人把行李都分門別類的裝好,回頭瞧一眼這個布置得跟她在京城的關雎院差不多的煙爽齋,緩緩地歎了口氣。
玲瓏在外頭候著她,見她出了門忙上前笑著打了招呼,又道:“老夫人再三問起您可起了,
到了現在還沒用早飯呢。”離別的日子就在眼前,崔老夫人平時粘宋楚宜黏的就更緊,她老了,唯一的女兒的留下的血脈這一走,或許再沒相見的時候,心裡越發的放不開。
宋楚宜點了點頭,輕聲歎了口氣,崔老夫人對她著實是好的,她想起昨晚崔老夫人交給她的一疊厚厚的銀票還有那一匣子的精致華麗的首飾,心裡有些發沉。
崔老夫人的年紀真是大了,比起宋老太太也不過就年輕幾歲,而且還時常身體不好,她這麽一走,山高水長,或許再無相見的那一天了。
崔老夫人見了她很是開心,笑起來如同一個小孩子,拉著她坐在身邊噓寒問暖了一番,聽說東西都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眉間露出一抹不舍,卻又很快就隱去,她摸了摸宋楚宜的頭點頭:“這也好,總不能在晉中留一輩子。”
有時候崔老夫人其實很希望宋家二老糊塗一些,對崔氏的死再糊塗一些,他們崔家就能光明正大的要回這兩個孩子,可是宋家二老並不糊塗,處理的還很算公正,對宋楚宜又的的確確很好......她深深的歎了口氣,問宋楚宜:“晚上想吃些什麽?上次你說桃花樓做的水中望月不錯,已經叫把廚師請到家裡來了,晚上給你做一道。”
崔家為了她,著實是煞費苦心,宋楚宜連忙搖頭:“不需要這樣勞神費力,這幾天晉中有名的師傅們恐怕都已經被咱們家請遍了......”
崔老夫人失笑:“那有什麽?”緊跟著又難過起來:“這算得上什麽,外祖母不知道還能活多久,趁著還活著,還與你在一起,怎麽麻煩都是甘之如飴的。”
宋楚宜昨天聽二舅舅提過,說是前天太虛觀送信下來,說是只見太孫,不管他事,崔老夫人親自乘了轎子出門,在山門下候了兩三天,才等到太白真人松口,願意見她一面......她眼圈有些發紅,頭靠在崔老夫人懷裡。
崔老夫人對她實在稱得上盡心盡力,她深深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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