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先生忍不住一凜,似是忽然明白了自家六小姐想做什麽,不由得瞠目結舌的看向宋楚宜:“六小姐是想自己拿九江知府開刀?可這不妥罷?雖說皇覺寺跟陳老太爺的事都不關咱們府上的事,可是這世上也不止咱們家有聰明人,恐怕不少人瞧出裡頭有咱們家的影子了。再出手,碰上的還是整個江西官場,恐怕.......”
建章帝不是不知道,他是裝糊塗。皇覺寺刺殺太孫,這不管到底是端王余孽所為還是跟旁的事有關,都是罪不可赦的,他也正好需要把皇覺寺這幫子懷著二心的和尚們收拾了。而陳老太爺那邊,是因為算計宋琰出的事,之前在京城雖然宋家算是做的極好,半點痕跡沒落下,可是光是方孝孺的不降反升就已經頗能說明問題了管著官員升降的可是宋程濡。
若是方孝孺不是投向了宋程濡或者是宋程濡從他身上得到了什麽好處,焉能如此幫一個陳老太爺當初的嫡系?
不管怎麽說,陳老太爺畢竟是鬥輸了技不如人,當初崔紹庭的事其實多多少少也有陳家的影子,因為這個,建章帝睜隻眼閉隻眼,就當看著兩隻老狐狸鬥了陳老太爺輸了他還高興些,畢竟宋家比起陳家來,這立場又更堅定的多了,陳老太爺押寶壓得也太早了。
“不,這件事不能由我們來做,我們也不會沾手的。”宋楚宜搖頭,偏頭看了常先生一眼,忽而彎了彎嘴角:“依先生看來,若是這件事由東平郡王來做如何?”
除非東平郡王是失心瘋了,否則怎麽可能去得罪九江一系的全部官員,他們蛇鼠一窩,誰手裡是乾淨的?朝廷撥下去的銀子,層層盤剝之後,恐怕到百姓手裡的不過十分二三。這些人同仇敵愾,儼然已經成了利益一體的一個網裡的魚了。
“若是能成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東平郡王當監審,擔乾系的就是他了,可是他如何肯擔這個乾系?”常先生搖頭苦笑:“恕某無能,想不出此計可行之處。”
“先生不是無能。”宋楚宜牽了牽嘴角,想了想就跟宋程濡道:“祖父,我上次托您辦的事情有消息了嗎?”
宋楚宜求宋程濡派些人去九江探聽消息,宋程濡從宋楚宜回來的那天起就已經把人派出去了,他點了點頭:“已經有了回信,都按照你說的,辦好了。”
他頓了頓,見常先生跟應先生都一副茫然的樣子,就衝他們道:“這個丫頭,她讓我派下去是找當初被抓的那些,說是被崔應書指派了押運銀子回家的鏢局跟他手底下的心腹人的。”
這是早就該做的,當初崔應書的事剛傳到京城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已經建議宋程濡去這麽做了,可是找到了也沒什麽用處,這些人都已經簽字畫押了,又是被人收買了的,哪裡那麽容易被撬開嘴巴?
宋程濡咳嗽了一聲,卷起手道:“還有,去找當初陪著崔應書下去的兩個工部的員外郎,跟工部的其他人等,搜集崔應書建造大堤所用圖紙,找到負責采購的那批人。”
常先生立即就明白過來宋程濡的意思,瞪大了眼睛看了宋楚宜一眼:“這是......要工部的.....工部的人去鬧開這一場事?”
宋楚宜理所應當的抿了抿唇:“也不是一定要工部出來鬧事,
只是,建造圖紙跟采買材料本來就不是同一回事,我舅舅再能乾,他能既畫圖紙,又兼職采買?底下人昏了頭克扣了東西,關他什麽事?工部這麽多人跟著下去,都是吃白飯的嗎?怎麽沒見聽說除了我舅舅以外,還抓了其他工部從犯?難不成工部從上到下,唯有我舅舅一個人負責修建堤壩,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罷?”
這當然不合常理,崔應書是工部左侍郎,他負責的還是營建司的差使,是管畫圖跟監督施工的,而采買回來的材料, 怎麽歸他管?跟下去的兩個員外郎在做什麽?
江西那邊的人估計是聽了陳老太爺的話,相信宋家跟崔家屆時已經倒了,牆倒眾人推,連陷害人的圈套都做的這麽不周詳自然,其實也已經挺周詳了,人證物證都有,還有九江知府派去的人截獲了崔家的馬車,人贓並獲的鐵證,又有崔家下人出來指證......
可是宋六小姐不是好糊弄的,她敏銳的發現了其中漏洞,工部其他跟著下去的並沒多少被牽連的,至少兩個最主要的,崔應書的左右副手都沒被牽連。
出現這樣現象的原因無非只有兩個,一是因為這兩個人運氣奇好,九江那邊的人也不想對付他們,二是他們本來就收了銀子。前者的可能性當然要小於後者,有腦子的人都想得到。那麽這兩個副手就很有必要查一查了,順著他們挖下去,說不定還能挖到更大的魚。
宋玨就瞄了宋楚宜一眼,這個小丫頭後頭是有高人在指點啊。宋楚宜聰明他當然是知道的,可是這拉工部下水這一招就太對症下藥了一些,宋楚宜這個門外漢顯然是不該知道的,前幾天她還為這件事發愁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想宋楚宜這幾天所見的,也就剩一個太孫殿下,忍不住有些吃醋,周唯昭什麽都幫她先想好了辦好了,他這個哥哥倒被顯得多沒用處了似地。這還沒過明路呢,賜婚的旨意也還沒下,馬屁拍的這樣早......算了算了,他在心裡想想,覺得這樣也是件好事,這也說明他把宋楚宜放在心上,急宋楚宜之所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