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娶妻。”
頓了頓,又緩緩補充:“也沒有未婚妻,三年一直一人。”
少女睜大眼。
“我父母的確為純血種所殺,因為皇室政治鬥爭中他們敗了,被設計坑害。”他說話平淡,目光鎖住她,字字句句分明,“聽懂了麼。”
菲特整個傻住了,有種世界觀都被顛覆的錯覺。
“……哎?”
雅蘭手指搭在桌上,指節緩慢不留痕跡地蜷縮,唇邊卻浸出一絲沒有顏色的笑,“隔壁房間收拾出來了,你去睡罷,剩下的明天再談。”
菲特一直處於游離狀態,輕飄飄的,心懸著七上八下噗咚噗咚跳,自己也不知怎麼地就真的聽他的話出房間了,臨走還把門帶上。腦子裡混亂一片,走了幾步就跟人迎面撞上了。
“啊,菲特小姐。”恩澤抱著一遝文件扶扶眼鏡,有些吃驚,“這麼晚還不睡嗎?”
“我……”
恩澤又望望雅蘭房間的門,跟赫倫處了這麼久也學會察言觀色了,“菲特小姐還是早點休息吧,雅蘭大人還要忙到很晚。”
她怔了怔,三年不見,他更忙碌了嗎。
“菲特小姐,雖然我們這些做部下的說不了什麼,但雅蘭大人他,並沒有心腸好到隨便為一個女人……做到現在這種地步。”恩澤有時候也沒有辦法在這個迷糊又遲鈍的少女面前把話說直,赫倫大人說得對,許多話,需要雅蘭大人自己告訴他。
可是,有那麼一件事……“菲特小姐還記得懷錶魔法師嗎?”
“……哎?”她愣了一下,這話題這麼扯到這個上面來了,她怎麼可能不記得,那些無望的傷痛。
“那小姐應該還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吧,雅蘭大人想必也不會說出來。”
恩澤簡單地將來由告訴她,看著少女眼睛一點點睜大,最後幾乎是呆滯了。
果然,這種事情雅蘭大人是死都不會說的。
於是他沖她禮節點點頭,抱文件進房了。
沉沉的夜色裡菲特在隔壁房間翻來覆去睡不著,從血族那養來的生物鐘沒倒過來,菲特先是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發了多久的呆,那些回憶了許多次的記憶,她又回味了一遍。
看到的東西……似乎不一樣了。
她只記得他的眉眼,那麼深,她從來就沒有捉摸清楚,可他的背上的傷痕是真的,他擁抱她的溫柔是真的,在人間處處護她是真的,他還說,他沒有娶妻,一直一人。
如果這全部都是真的。
窗紗外深林透出的蒼白晨光落進來時,她猛地睜開眼睛,一把坐起來下床,鞋都沒穿直接冒失闖進雅蘭的房。
咚咚咚在木質走廊上踏出一串音符。
男人倚在大窗前,身材高挑而修長,窗簾兩邊挽起,窗外的天光微漠,樹林裡綠油油的葉尖簌簌隨風抖動,她推開門喘了一口氣,喉嚨哽住,直直看著他背影。
“雅蘭,你昨晚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她靠近幾步,雙手握緊,心跳莫名地加速,視線中男子轉過身,漂亮狹長的綠眸中暗沉若黑湖,眼下是疲倦,目光卻是深而柔的,她看不懂,心中的鼓噪聲卻一步步加大。
如果這全部都是真的——那她看不懂他眼底的感情,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明明已經告訴她了啊。
這個人,每一次縱容她對自己鮮血的恣意索求。
這個人,離奇擅闖血族禁地,眾目睽睽之下帶走她。
這個人,不顧自己傷,一直陪伴自己。
這個人,她在人間的每一個晚上都會替她撚被子;她難過了他會一點點哄她,她穿著睡衣到處跑他會提醒她把衣服穿好因為會著涼;他會買她中意的衣服和首飾還有美食,他買的她一直中意,因為他一直記得她的喜好。
“如果是真的,你昨晚說那些話,是不是……是不是告訴我……”她有些無措,突然想起什麼,絞起手指慌忙解釋,“我、我沒有喜歡過克羅帝亞,從來沒有,我和他什麼都沒有,我、我一直……啊不對,我想說的是,”她深吸一口氣,“雅蘭你是不是在告訴我……我可以不可以想成是……你喜歡我……?”
那曾經是她的奢望。
她說完她在他的目光下臉頰漸漸紅了,這、這算是什麼,怎麼聽都像自己自戀一樣。
她在幹什麼,大清早莫名其妙跑過來,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她根本就沒想好該說什麼,腦袋發熱沖進來,身為公主的架子氣勢端起來了一見他就軟下去,這不是明擺著她在意他的話麼,這不是明擺著讓他笑話麼。
可是如果全部是真的,她怎麼捨得失掉再一次的勇氣,他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雅蘭放下擱在窗柩上的手朝她走了過來。
少女仍在困窘,頭深深低著,倏地一雙白皙的手伸來。他站到她面前,指尖撫上她柔嫩的頰,少女身子一顫,臉更紅了,暈開了熱暖暖的嬌媚紅花。雅蘭見了不禁微笑,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聲音低低的靜,遊絲般曖昧,“你說呢?”
菲特心跳得厲害,囁嚅沒說話,男人便一直好心耐心地等,撫摸她的臉,半晌輕歎一聲,語氣隨著他的眼神一併軟下去,“你算是明白了麼,菲特,你非得聽我字字句句說出來才肯安心是麼。”
她呆呆抬頭,“說什麼……”
公爵大人一套慣常伎倆將她唇瓣封住。
她以為他娶妻,其實他沒有。
她以為他因父母被殺而厭惡她,他承認對純血種沒有多大感情,但父母的死並不是歸結於血族。何況,他又不是分不清愛與恨的癡人。
他總喜歡堵她的嘴,把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從舌尖勾過來含在口裡,她其實不用說,什麼都寫在臉上了,胡思亂想的女孩子。他明明最擅長甜言蜜語,帝都多少女人在他的情話下軟如蛇泥,可他在她面前就是說不出一個字。
謊言隨意編織得太多,如今才發現說出照心的真話多麼困難。
菲特最受不了他的吻,他滾燙的唇一貼下來她別說心臟,五臟六腑就被他燙的一顫兒一顫兒的,他每每一次吮吸,她的身子都會小小地顫一下,大腦被蒸的一片空白還咕咚咕咚冒起粉紅色小泡泡。
他的唇好軟……氣息好好聞……舌頭好濕好滑,為什麼這麼軟還這麼有力呢……
她臉紅到滴血了,天,剛才她在想什麼?
“不專心,菲特,你進步了。”男人摟緊她的腰肢,含住她的唇喃出低暖的字句。她竟然還可以在接吻時走神,難道已經對這種事熟悉了嗎?
“唔!”下唇被重重咬了一口,她痛了呼出聲,他又含著她發麻的舌有一下沒一下軟軟吸著,吸得她四肢發軟,熱意群蟻一般爬上來。
“克羅帝亞吻過你?”
她簡直羞到哭了,哪有時間回答他,她發現她下面……好癢。
她動情了,她竟然只被他吻了一下……就動情了。
雅蘭繼續吻她,她已經開始喘不過氣,雙手無力地推,過了會兒她才咬唇開口,別讓羞人的呻吟溢出來,“……沒有。”
雅蘭嘴角彎了起來,即便事實早已看出,他何嘗不是需要對方親自確認才肯安心的人呢,貴族階級政治混亂,他失去太多,那種不安深深植入骨髓。
可這已成過去,他知曉了她的心意,便會讓她永遠安心,人類生命短暫,經不起猜疑和錯過。
少女真的快窒息時他抽離開來,雙手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攏進懷裡,下巴擱到她肩上鼻尖埋進軟軟的銀髮裡。
她的身體柔軟馨香,她愣了一下,被吻得暈頭轉向又被這麼溫情的一抱折騰的反應不過來,雅蘭只是摟著她,暖暖靜靜摟著,窗外早晨陽光隔了山林的白霧清清落到兩人身上,她驀然覺得溫柔踏實,眼眶還是沒出息地紅了。
她聽見他的聲,低沉醇厚,磁性的嗓音,迴響在她整個世界裡。
“菲特,我不想再虛度下一個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