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江懷溪的聲音隨著風聲隱隱傳來,像是在嚴厲斥責江懷川:“懷川,子箏胡鬧,你怎麽也跟著她胡鬧,你不知道她恐高嗎,江懷川,你現在,立刻!馬上!把子箏帶下來,你聽到了嗎?!”
果不其然,江懷川頹喪著臉,向陸子箏投來了求救的眼神。陸子箏搖了搖手,回以他歉然一笑,繼續對著鏡頭道:“懷溪,是我逼著懷川幫我的,你不要責怪他。而我,之所以會在這裡,是你逼我上來的。”言語間,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淡然又犀利:“懷溪,我問你,是不是你告訴連萱我在x市的地址的?你是不是曾經動過,比起你,選擇連萱是不是對我更好的念頭?是不是曾經想過,如果我要和連萱再續前緣,你就甘願默默退出成全我們?江懷溪,是不是這樣?”
病床上,江懷溪面色白的像紙一般,冷的像冰,雙眸死死盯著膝蓋上的電腦屏幕,無血色的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面對著陸子箏一句又一句冷然犀利的詰問,她緊緊咬著牙,無言以對。
原來,她都知道了。一瞬間,江懷溪覺得頹然。
陸子箏面對著鏡頭,明豔的面龐全無笑意:“看來,我都說對了。懷溪,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對我才是最好?是不是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她緊盯著鏡頭,像是盯著江懷溪那雙如古潭般深邃又美麗的眼眸:“可是,你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嗎?懷溪,我沒有那麽堅強,卻也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我沒有你那麽偉大,卻也沒有你以為的那麽自私。”
江懷溪的眼圈開始泛紅,搭在鍵盤上的手緊握成拳,在微微顫抖著。
陸子箏一字一字宣告給江懷溪聽:“江懷溪,你聽著,沒錯,我曾經是一個膽小鬼,但卻因為愛你而勇敢。因為你,因為你在我心中,所以我不再畏懼高山,不再害怕死亡,不再恐懼這世界的一切惡意。你相信嗎?”她毅然決然地轉過身,留下一句冷然的:“如果,我走不過這一條棧道,便算是我愛你的心不夠誠,也不必留有面目再見你。”
說罷,她伸手,突然解開了搭在釘索上的保險帶鎖扣,引來了江懷溪和在場的人的一片驚呼聲。“(子箏),危險!”
江懷溪又恐又驚,她第一次這樣,手足無措,又無可奈何。急火攻心,她的淚水,一瞬間就像止不住了一般,一串又一串低落於床單之上。她的聲音帶著嘶啞的哭腔,只能色厲內荏地怒喊著:“江懷川,你在做什麽,還不快去把她帶回來!”
陸子箏面朝內緊貼著崖壁,雙手向上,緊緊抓著釘索,一步一步,走的膽戰心驚,手腳顫顫巍巍,卻又小心翼翼,踩地平平穩穩。她似乎預料到了江懷溪的心神欲碎,到了中段最為驚險的轉折之處,她伸手從身後的單肩包裡取出兩個同心長命鎖穩穩扣在了釘索之上。而後,她微微歪過了頭,對著鏡頭,璨然一笑,堅定道:“懷溪,相信我……”
江懷溪本是蒼白如紙的面色,因為哭泣而泛起了不自然的紅,發絲凌亂的貼在了她的臉頰上,是從未有過的憔悴和邋遢。她的聲音早已經沙啞了,也不再徒然地要求江懷川幫她把陸子箏帶下來了。她只是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屏幕,盯著陸子箏渺小單薄的身影在萬丈懸空上一點一點行進,為她的每一個抬腳,每一個落腳而心跳加速,忘記呼吸。聽見陸子箏的要求,她捂住了嘴,一抽一噎,不住地回答著陸子箏:“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不過是短短的一分多鍾時間,對江懷溪,對陸子箏,甚至對江懷川來說,卻漫長地像是一個世紀。
終於,陸子箏安全無虞地通過了凌空棧道,雙腳,踏實地踩在了平坦廣闊的土地上了。
所有的人,都終於松了一口氣。江懷溪,無力地癱軟在了枕頭上,雙眸,卻還在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
陸子箏的心跳,快地不像話,懸於身體的兩側的手,也抖得不可自抑。然而,她對著鏡頭,她卻還是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容:“懷溪,你看,你以為我不可以,可是,其實,我可以的。”盡管,她的聲音,也有這抑製不住的顫抖,語氣,卻是那樣地從容堅定。“懷溪,你知道嗎,媽媽走後,這個世界,剩下的我一個人要走完的路,對我來說,比這條棧道要艱險萬分,我曾以為,我沒有辦法堅持走下去的,不如,就那樣跳下去吧,反正,遲早也是要墜入那個無盡深淵的。但是,你救了我,因為有你始終陪在我身邊,我才有了相信的勇氣。而今,這一條棧道,沒有你在我身邊,我自己一個人,咬著牙鼓著勁,我也走過了。那是,因為,你始終在我的心裡,陪著我走過每一個風雨時分,給我再去相信和勇敢的勇氣。”
她的聲音顫抖漸漸消失,越來越平穩,越來越自如:“懷溪,與君百歲,也終須一別。我何嘗不知,有一天,我們終將分離,不過是快一點,或是慢一點。但是,今生,能夠與你如此相識相愛一場,不論長短,我早已經此生無憾。所以,不要抱歉,不要內疚,能夠被你愛上,是我此生遇到的最好的事。所以,相信我,依靠我,再也不要支開我,推開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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