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三十一歲生日的那一天,陸子箏從江懷溪那裡,收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份禮物,她們的女兒陸心綿出生了。心綿的模樣像極了陸子箏,但穩重冷清的性格,卻像極了江懷溪。
同年,連萱的爺爺病重,風尚集團內鬥,在外流浪多時的連萱被老人緊急召回。爺爺去世後,連萱繼承了老人的臨終遺命,接手了已是滿目蒼夷的公司。兩個月後,她與早前退婚的周仲安登記結婚,拿到了其手上百分之十的股份,在周家的支持下,逐走了野心勃勃的父親與弟弟,在公司漸漸地站穩了腳跟,開始大刀闊斧整頓公司。
次年,許柏晗治好了腿,與學成的江忘一同歸國。在許柏晗的大力支持下,江忘沒有進許家公司,而是進了許家的醫院擔任主治醫生。
同年,連萱生下一對龍鳳胎,女兒取名連瀟,小名念念,兒子取名周遙,小名錚錚。
一年後,許柏晗為江忘誕下一女。
五年後連萱與周仲安和平離婚,得到女兒的繼承權,此後,她一生未有再嫁,致力於公司與女兒的教育。
十五年後,陸子箏手臂帶著黑紗,紅著眼睛,一個人坐在空寂的臥室裡,翻開了江懷溪留下的,記錄多年的日記本。
她看見,吉安在一起那一夜的那一天,江懷溪寫下,子箏,對不起。我愛你。
她看見,往後,很多日子裡,江懷溪都在重複著,子箏,對不起。她憶起,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天,江懷溪都在和她說對不起。那時候,江懷溪虛弱地靠在自己的懷裡,聲音輕輕的:“子箏,對不起,我還是失約了。不過,你要答應我,幫我把這往後三十年的風景都看夠了,才能來找我,不然,我不會見你的。”
陸子箏的淚水,漸漸又再次溢滿眼眶。
她看見,江懷溪不顧她的反對,執意要自己生心綿,兩人爆發從未有過的大爭吵那一天,江懷溪在日記裡寫:子箏,對不起,你說的對,我還是這麽自以為是地愛你。可是,傻瓜,那也是因為,我愛你啊。我只是希望這個世界上,能夠多一個人,像我一樣,無條件地愛你。希望有一天,就算我不在了,在這個世界上,你也還是能夠有所依靠,有所眷戀。”
陸子箏的淚水,終於溢出了眼眶,晶瑩的淚水,簌簌地往下掉落,打濕了江懷溪俊秀的字跡。
那時候,她擔心江懷溪的身體,著實和她吵了一架,冷戰了許久,最後才無可奈何地妥協同意。然而,當第一次看到江懷溪從自己手上接過心綿,抱著心綿,一邊嫌棄剛出生的心綿長得醜,一邊忍不住愛憐地親吻心綿,含笑看向自己的時候,陸子箏就完全投降了。那一刻,陸子箏覺得,自己的人生圓滿了。
心綿出生的那一天,江懷溪說:“子箏,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人,和我一起愛你。你要相信,你從來都不會是孤身一人。”
陸子箏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捂著嘴無力地趴倒在了桌子上。
二十歲的陸心綿和江懷溪一樣,個子高高,頭髮長長,眉目清冷,氣質出塵。她穿著一身黑衣,眼圈通紅,手上拿著幾張紙,一邊往裡走一邊用哭得有些沙啞的聲音沉穩說道:“媽媽,這是許阿姨寫好的悼文,讓我給你過目一……”話音未落,她就因為看見慟哭的陸子箏而消了音。她幾步上前,把文章放在桌上,便放柔了動作伸手摟住了悲傷中的陸子箏,給她無聲的安慰。
陸子箏忍住了抽泣,擦幹了淚,在女兒面前強顏歡笑,一邊說著“我沒事”,一邊拿起她帶進來的許柏晗寫給江懷溪的悼文查看。
陸心綿隨著陸子箏的目光,看見,許柏晗寫給江懷溪的悼文,最後一句,是寫給江懷溪的挽歌:
三冬江雪傲錚梅,一生孤注擲溫柔。
她想到她母親們的情深,不禁也淚眼朦朧。她咬緊了下唇,摟緊了陸子箏,許久後,她才喑啞了聲音低聲道:“媽媽,不要哭,她一定都在看著,會傷心的。她一定一直都在我們身邊的,只是換了種形式,繼續愛我們。”
陸子箏顫了顫心尖,淚水又止不住地下落。她一手回抱住心綿,靠近她的懷裡,聲音哽咽,眼角有淚,卻唇角卻帶了笑,溫柔堅定回應道:“恩,我知道,她和我們在一起的,一直一直……”
很多年前,她曾經問過江懷溪,如果不能夠天長地久,又何必要什麽曾經擁有。短暫擁有,不過是徒留長久遺憾。
很多年後,她因江懷溪而明白: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一生能得一人如此傾心相愛,早已此生無憾,哪怕余生只能守著回憶共度,她也能甘之如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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