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雅芳抬眼皮看她閨女,看到畢月將腳盆放她跟前兒,又起身將皂胰子、腳巾遞給她:“喏,給你。”
這一刻,挨累一整天了,心裡可受用了。
這也是在吵吵鬧鬧過後,娘倆第一次平靜溫馨的相處。
劉雅芳看著畢月退到門口那,斜著身子瞅她,她像是跟她閨女嘮嗑似的說道:
“唉,那孩子給咱家乾點兒活,不夠倒搭的呢。
這家夥,你爹專拿好酒啊。
就他們喝那白酒,那兩瓶是你小叔去年給的。
你爹稀罕得不行,沒舍得喝,拿店裡擺上說是瞅著好看用的。他都沒聞著個味兒,得,沒了。”
畢月舔了舔唇。
她要告訴她娘,後世就那酒,一箱醬茅能拍賣到幾十萬的價格,她娘能不能心痛地昏在她面前啊?
“那人家要給你錢,你不接。”
劉雅芳白了一眼畢月:“你說那是啥話?掙錢掙瘋眼啦?小楚的錢也能接?”
“那你跟我磨嘰啥。”
畢月掀開門簾子,一扭身走了。
劉雅芳趕緊探頭喊道:
“你別大半夜整那洗衣機,費水,聽見沒?等明個兒有空我再洗,你給我擱那,大成那破褲子你搓不動,手該糙了!”
喊完了,看她閨女還在院子裡來回攛噠,也不聽她的啊,歎了口氣。
可隨即不知道想到了啥,嘴角邊兒又牽出了幾絲笑容。
在劉雅芳的觀念中,男人喝酒嘮嗑啥的,女人是不能靠前兒的。
再說跟男的能說啥?女人肚子裡,就該裝的是過日子的事兒。
但今天,她看著她閨女啊,大大方方的和楚亦鋒那幫朋友們說話。
被問裝修什麽什麽理念,閨女能說幾句。
有個小子說要開茶莊,她家大妮兒也能說上幾句。
不搶話,不主動找話,就那小模樣往那一站,還不像別人家那大姑娘害臊謙虛往後躲啥的。
她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拒絕喝酒都是感覺正正好好。
劉雅芳彎腰搓了搓腳心,心裡有點兒自豪。
自豪於她今個兒算是看明白了,那楚小子都不錯眼地看她閨女,那眼睛裡的高興,估計隔條大馬路都能看出來。
大妮兒只要一說話,楚小子就歪頭瞅,一起身要乾活,他就上手搶。倒是大妮兒,該幹啥幹啥。
劉雅芳此刻不僅自豪於幹部家庭的小子又能怎的?照樣還得看她閨女臉色。她還有點兒說不上的滿足。
滿足於閨女是她生的。
另一頭騎車馱著楚亦鋒的畢鐵剛,也快到大院兒門口了。
楚亦鋒心裡話:
這扯不扯呢?老丈人送他。又多了一件丟臉的事兒。
早知道不裝喝多了,誰能想到放著會開車的畢月不用,畢叔親自上啊?
楚亦鋒蜷著腿規規矩矩地坐在後面,他這個頭體重,就畢鐵剛那壞腿吧,馱他就夠費勁的了。
畢鐵剛車把晃了晃,他半扭臉說道:
“明天不用起早去飯店乾活。俺們跟大山都是早先說好的,我和你嬸兒白天在那看著,他早上去上菜買肉給人算錢,晚上也是他去攏帳開到半夜,今兒個這算特殊情況。”
夜風一吹,楚亦鋒雖說沒像他表現的那樣狀態特別不好,但還是有點兒喝上頭了,他沒回答明早去不去,倒是說了句:
“叔,我後天就要走了。”
蹬車的畢鐵剛一愣:“後天幾點的車?”
楚亦鋒馬上看畢鐵剛的後背,語氣輕快了很多:
“晚上七點。我明天想……”
“啊,行。那我讓大妮兒,後天晚上吃口飯就去火車站送你。下回啥時候回來?”
“不清楚。這次也是輪休。”這話說完,也到了地方。
畢鐵剛下了車,囑咐道:“那後天都要回去了,陪陪你家裡人吧。總共也沒放幾天假。軍人不易回家。你那車,明天讓你小叔給你送過來。”
此時的楚亦鋒就是一時失足千古恨的代言人。
他邊進院邊倒著走路,勉強打起精神對門口的畢鐵剛揮了揮手。
他轉身間走了,畢鐵剛卻對著那大院兒門在歎氣。
這院牆、這大門,看起來也沒啥了不起的,可他就是覺得牆裡牆外是兩個世界。
……
都大半夜了,畢鐵剛去大門口張望了兩回了,也沒盼回弟弟。
劉雅芳披件外套坐起身,累大勁兒了,找不到姿勢睡覺了。她一看畢鐵剛也沒睡意,乾脆開台燈,說道:
“小楚那孩子,除了昨晚爬牆沒個分寸,確實沒啥說頭。她爹?你聽見他在飯店,跟他那幫朋友說他奶啥的了嗎?”
“嗯。”
“我也聽見了。明白他是啥意思。就是想告訴咱們,他家不全都是他媽他姐那樣的,他奶奶同意。
一個奶奶頂好幾個人。
我都不知道咱家大妮兒啥時候還跟他奶吃過飯,問大妮兒,她說是離家那幾天,唉!”
畢鐵剛也半倚著床頭接話道:
“以前我還覺得吧,一個男同志,穿溜光水滑的不如普通孩子踏實。今天一看,他那些光腚娃娃都那樣。誰道了?備不住是人家條件都好,習慣臭講究吧。”
“要是他媽他姐不那樣就好了。”
畢鐵剛擰眉瞪劉雅芳:
“能都怪人家嗎?你不說嗎?他那姐先不論,他媽還幫你撿骨棒,當時不也衝她閨女喊了嗎?不讓那麽說話?
就你作的。
你不給孩子攆出去?能有後面那事兒?
你就笨尋思吧,換咱家大成,女孩子這就住進去了。唉,說你不聽,孩子的事兒別瞎摻和,咱要早有能耐至於過那麽多年苦日子嘛。”
劉雅芳給自個兒找借口,兩手環胸斜睨畢鐵剛,一撇嘴說道:
“拉倒吧。他那媽強也強不到哪去。那跟一道都沒吱個聲。
哎呀,你可別說那沒用的了。我給閨女攆出去?我還說你要早點兒找回來還沒那事兒呢。
說那些臭氧層子幹啥?主要是你閨女樂意,咱看那楚小子也不賴。倆人都樂意,咱能強強出個啥?”
畢鐵剛蹙眉回道:
“是。說明天妮兒放假,我聽那意思,他要領咱家妮兒出去溜達,我都沒等他說完,就給回了。
上咱家乾泡啥?不在家整明白他那爹媽,我指定不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