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集團偌大的會議室裡燈光大亮。
墨綠色的天鵝絨桌布上,整齊的擺了兩排白色茶杯,以及畢月認命自己、自己卡戳的四海集團副總任命書。
她這副總,臨時工,沒工資沒酬勞,連個名譽顧問都算不上。目的明確,就是來乾幾天的。
畢月的身後是超大面積的投影儀,她目視張秘書給列席的各位挨個分發那任命書,心裡想著:
這會議室,大的套中型的,裡間還有四五個人的小型會議室。看看人家楚亦清這楚總當的,不像她,就幾張破木頭桌子。
畢月啟唇說話,聲音不高不低,沒什麽表情道:
“我是誰就不浪費時間介紹了,大家手裡都有我的任命書,身邊這位是我的助理,唐愛華工程師。楚總由於身體原因,四海集團電氣化工程這一塊,現在由我接手。”
話音一落,會議室裡議論紛紛,也有人一臉焦急問出口:“楚總身體沒事兒吧?”
戴著黑框眼鏡的余副總馬上看張秘書。
畢月一一掃過,語氣很輕松:“咱們要是在她不在的時候,把準備了大半年的工程搞砸了,那我確定她會有事兒,很大的事兒。”
有人想起楚亦清的脾氣,雖然不合時宜,但還是側頭偷著抿唇笑了。
余副總率先承認畢月,他有些猜出怎麽回事兒了,畢月是楚亦清弟媳,這是他知道的啊:“畢總。”
他這一聲畢總,列席的各位即便有質疑的,也馬上對空降的畢月態度變的認真了起來。
“嗯,從你這先說吧。”
冗長的會議就這樣開始了,中間夾著各種討論,聽的畢月腦袋嗡嗡的。
她也不是全能,怎麽可能能聽懂電氣化這塊,帶唐愛華來就是怕露怯。有不懂的,她好意思和唐愛華交頭接耳溝通一下,問一問。
她是聽不懂專業具體的,但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會議越討論越深,有幾個人把報表一交給她,畢月卻懂了楚亦清為何會找她的原因,因為她了解當老板的心。
聽聽,讓她最好明天下午啟程,最晚也得踏上後天一早的火車,那意思她必須得出發了。要不能這麽晚召開緊急會議?
嗯,也是。楚亦清配合調查,再什麽事兒沒有吧,最少也得兩三天,等兩三天完事兒了,再回頭坐火車去SC,現在可不是後世交通發達,一晃悠好幾天,估計黃瓜菜都涼了。
那面還有本地企業正翹首以盼隨時等著挖牆腳呢,四海很著急落實在合同書上。要不然不是給別人做嫁衣白忙了?
還有另外一點,也就是她畢月必須得去的原因。
畢月望著手中報表,掃了兩眼那些個零,恐怕這是四海近幾年最大的動作,不,除了那個藥廠,得說製藥利潤大。
不過等楚亦清沒事兒了,估麽那藥廠也夠她喝一壺的。
進去一個大領導,新來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接手的領導再被前車之鑒嚇一嚇,怎麽也得一上任就拿人開刀。開刀對象嘛,誰讓四海藥業跟上一任領導走的近。
言歸正傳,這工程要是拿下,四海集團能再上一個台階。
而退後一步耽誤了,再加上藥廠那面得費錢打點,也夠楚亦清麻爪一陣。
畢月耳邊聽著一堆人在說話,她卻低頭用手指敲著標的額那張報表單子。
都說那女人被查,該,出手闊綽,膽子確實大。看看,這報表就說明一切。
預備給人家回扣費的數額,區間這麽大,十萬到幾十萬,中間這些數都可以的意思。
難怪不信任余副總,換她,她也決不會拿這麽大數額來試探手下。
任何一個老板不在場的情況下都會琢磨,打比方:你余副總帶團隊去,你給那面好處費給了八十個,按照公司最高標準給的,回頭余副總再從那人手裡抽成三十個,反正都是公司的錢,你好我好大家好嘛,私下人情關系還建立了。
錢這個東西是個雙刃劍,能探出人心,卻有很多人不想拿錢去試探面對而已。
而她畢月去……得謝謝楚亦清信任她不屑貪這點兒,能不能別這麽瞧得起她?煩!
晚上十點了,畢月站起身,再不回家喂奶,家裡那倆小鬼就得鬧了:“好了,我都清楚了,剩下的細節問題路上研究,散會。”說完就走。
張秘書趕緊跟著畢月的身後確認訂票時間,余副總也跟著畢月和唐愛華小跑了出去。
畢月站在樓梯口和余副總直截了當道:“主要還得靠你,你看看公司這一塊交給誰,再帶上誰,你必須得跟我去。老余,我是臨時的,明白嗎?”
“凡是楚總信任的人,我都信任。這是四海的事兒,我義不容辭。”
畢月點點頭趕緊走,再不走她這倆胸也受不了了,那就得丟了大醜,一路小跑下樓,樓梯口傳來:
“小張,給唐工程師派個車送家去。小唐,明天上午咱月亮灣開會。”
……
楚沅溪和楚棲梧瞪著兩個大眼睛瞅他們媽媽,呆萌的不行。
“跟媽媽出差,睡一百覺不如行萬裡路。好不好?”
楚沅溪愣愣的:“啊?”
楚棲梧笑了:“啊。”媽媽要他們睡覺。
劉雅芳氣的不行:“憑啥啊?你憑啥替她去?孩子們才多大點兒。我發現她一天屁事兒可多了,她怎那麽招人膈應呢。你也是,破車好攬債,就顯得你能耐!”
唉,畢月歎氣。她還特意怕她娘瘋,先找她爹商量的,把煙酒行先放一放手,跟著一起去,幫著抱孩子。
畢月揉了揉額頭,挨罵還得囑咐畢成和畢晟:“奶奶來了,問我們就說回東北了。”
畢晟不高興道:“我和我哥自己做飯倒不要緊。那老太太不得埋怨咱家?搞半天還是給她家出力,還不能告訴,怎那麽憋氣呢?”
畢月一語雙關,說給弟弟們,也是說給她娘聽:“那怎麽辦?攤上了。她丈夫對咱家還有那麽大幫助。我也一堆事兒,但這關口就得可更著急的辦,明白不?那麽多錢的事兒,可不是置氣的時候。”
說完,畢月挨個親了親她閨女兒子,起身去了臥室收拾東西。
奶瓶、奶粉、尿布、抱被、換洗衣服、保溫杯、寶寶常用藥,甚至還有倆一捏嘎嘎叫喚的橡皮小鴨子。
第二天上午,畢月給自個兒那一攤子布置任務開會,中午到家時,鼻尖兒全是汗。
中午時,四海集團兩台車停在畢家門口,還有一夜沒睡的王建安,不停對畢鐵剛和劉雅芳表示不好意思。
見識過大包小包出差嗎?
畢月不僅帶領一個七人團隊,她還拖家帶口上火車,連爹媽帶倆寶的,寶寶們四個月就坐上火車去成都,隊伍十分壯觀。
軟臥車廂的檢票員看直眼了,直眼的還有楚沅溪和楚棲梧這對兒姐弟倆,天吶,小火車汙汙汙,太好玩了。
山有多高,水有多長,要越過多少山川坐多少天火車才能到達。
這麽說吧, 去年一九八六年,京都到滬市最新開通的列車還得需要16小時59分,那叫直達特快,引多少記者拿著相機拍攝。
京都到CD,可想而知,簡直了。
一過隧道,倆寶也不興奮了,嚇懵了,怎天黑了呢?茫然不知所措。隻幾秒就撇嘴,軟臥車廂時不常就飄揚著龍鳳胎高低音的哭聲。
余副總站在過道摘下黑框眼鏡,揉了揉眼睛。
唉,楚總啊,這麽多年了,信我能怎樣?你看看給你那親侄子侄女折騰的。
畢月倒覺得很慶幸,就連在家嘟嘟囔囔的劉雅芳也直叨叨幸運啊。
天氣暖和,不冷不熱的,寶寶們也不隨姥姥不暈車,只要不過隧道,俺們家孩子出息著呢,除了吃睡玩,老老實實的,拿個尿布都能玩一會兒。
畢月以為這就挺好,孩子們沒病沒災的,而她完全沒想到,這趟SC之行,有很大的意外之喜,她走完這一趟,心情複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