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修心疼的親親他的眼睛, 手掌在他背上拍哄著, 裴陸趴在他懷裡哭的眼睛通紅。
穆修哄了沒兩句又換人了,溫柔中帶點冷冽的聲音驟然變的粗獷起來, 趙穆一把把裴陸抱起來放在腿上,讓他跟自己面對面跨坐著, 大手小心的給他擦掉眼淚, 不高興道:」他們欺負你了?「
裴陸嚇得打了個非常響亮的嗝兒, 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該先告一狀還是問問他你怎麼知道的。
裴陸眼睛紅的兔子一樣,一下子岔了氣又打嗝打的停不下來,整個人又尷尬又委屈, 可憐巴巴。
穆修抱著他顛了顛, 用力的給他拍了兩下背, 又把他的鼻子捏住, 讓他用力做了幾個深呼吸,裴陸才終於停止了瘋狂的打嗝兒。
裴陸奄奄一息的趴在他胸前, 不想說話, 哭不出來,只想睡一覺然後醒了發現其實都是自己做的夢。
但現實是殘酷的。
趙穆把他的臉從胸前挖出來,在他通紅的鼻尖上咬了一口, 」嚇著了?「
裴陸鬱鬱的說,「感覺像是劈腿被前男友們一起找上了門。」
趙穆:「……」
說不出話暗中圍觀的666:形容的很到位完全沒毛病!
趙穆表情複雜的張了張嘴,試圖解釋一下如此複雜的情況,「其實……你可以把我們看成一個人,雖然我們有各自的名字, 性格也不一樣……但其實我們都是一個人……也沒錯。」
「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吧?」趙穆捧著他的臉,小心翼翼的問。
裴陸:「……」
他抽了抽鼻子,「哦。」不太理解。
「你之前不是不知道其他人格的存在嗎」
趙穆揉了揉他的頭,「這件事說起來話就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裴陸迅速接道。
趙穆噎了一下,看見他蔫唧唧的神情,嘆了一口氣,「其實也不是什麼很複雜的事情。」
他神情帶著一點回憶,緩緩道:「你知道靳明八歲的時候被星盜綁架的事情吧?」
裴陸點頭,說知道的。
「那時候,靳明的母親,弟弟,還有靳明自己,都在飛船上。星盜劫持了整艘飛船,其實真正的目的只是在母子三人的身上。」
裴陸疑惑,「他們原本的目的就是想綁架元帥夫人?」
「嗯。」
趙穆收緊手臂,下巴在他頸窩眷戀的蹭了蹭,「原因暫時不能說,以後事情了結了,靳明會親自告訴你。」
「總之,就是靳明的母親跟弟弟都被殘忍殺害,而靳明,因為一些原因,被星盜帶走,後來又送進了實驗室裡。」
「靳明在實驗室裡待了三年,後來可能是發現他沒有用處 ,實驗室又把他送回了星盜那裡……」
」他在星盜佔據的一顆廢星上生活了五年……而包括我在內的其他人格,就是那時候產生的。「
趙穆說這些的時候,像一個冷靜的旁觀者,眼神中甚至沒有一絲傷感,只有一雙英俊的劍眉不自覺蹙起來,裴陸手指在他眉間輕觸,輕聲道:「那五年間發生了什麼?」
趙穆頓了一會兒,終於有些隱隱翻滾的情緒,但是他很快就壓了下來,把裴陸的手握住,湊在唇邊親了親,「後來……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星盜佔據的那顆廢星,原本並不是廢星。
那顆星球由於遠離首都星,位於聯邦邊緣,而且資源貧乏,因此一直很落後 ,但是在星球上生活的人們生活還算安穩,雖然貧窮一些,落後一些,卻也有平凡的幸福。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星盜發現了這顆與世隔絕的星球。
遠離首都星,通訊不發達,星球上的人戰鬥力低下,簡直是個再好不過的落腳點。
星盜們用武力征服了星球首都,他們在首都無惡不作,星球上的普通人逐漸變成了星盜們的奴隸。
勇敢的、想要反抗的民眾被毫不留情的殺死,活下來的都是懦弱的、或者願意同流合污的人。
人的本性中都帶有原始的野性跟掠奪 ,星球的上反抗以鮮血失敗,大家都嚇破了膽子,想活下去的人不得不加入星盜。
昔日寧靜平和的星球徹底淪陷,老人、婦女跟孩子處於最底層,任人□□,想活著,就必須出賣點什麼。
靳明被送過去的時候,這顆星球已經完全與聯邦失聯,聯邦的公務人員甚至沒有派人過來確認,就草率的從聯邦的記錄上將這顆可悲的星球划去,標記成了廢星。
廢星徹底陷入混亂,在這裡,沒有法律制約,只有獵殺與被獵殺,出賣與被出賣。
女人出賣身體,孩子們學會了掠奪跟殺人,衰老則代表死亡。
靳明即使原本再優秀,卻仍然那是個稚嫩的孩子。
在實驗室被折磨了三年,又被送到地獄之中,他從惶恐到適應,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他學會了探聽情報,用情報換錢。
他學會了殺人,你不去殺別人,別人也會來殺你 。老常曾經說過他的野路子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卻不知道當時的靳明,每一次戰鬥,都是以命搏命。
生存的本能讓靳明很快適應了惡劣的環境,他學習各種各樣的技能,察言觀色,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面孔,久而久之,有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裡還有其他人。
靳明覺得很開心。
他們共用一副身體,誰也不會背叛誰,他有了並肩作戰的夥伴。
身體裡的夥伴,加上靳明自己 ,一共有五個人。
他們互相分享彼此打探到的消息,學習彼此的技能,孤獨的時候還可以聊天解悶。
他們是並肩作戰的戰友。
靳明逐漸長大,長成了強壯的少年。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一些異樣的開始越來越明顯,他的癒合能力很強,速度跟力量比正常人要強很多,甚至還有繼續變強的趨勢。
靳明始終記得自己的身份,記得母親跟弟弟的死。
他十五歲那年,做了周密的計畫,截殺了星盜的一架飛行器,逃出了廢星,後來又輾轉到了首都星,回到了靳家。
再後面的事情,就是裴陸在記憶中看到的了。
「那你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裴陸問。
趙穆搖頭說不知道,他回想著當年的情況,緩緩道:」就是在執行海恩星任務的時候,母蟲被炸死時,發出了很強的精神力攻擊……「
「我猜是母蟲的精神力擾亂了靳明的精神力。那次以後,我們就都變得異常暴躁,靳明是我們當中最強的,他強行壓制,讓我們陷入了沉睡。」
「不過結果你也看到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使依靠藥物,也要壓制不住了。」
趙穆在他裴陸脖頸間蹭來蹭去,「所以我們都醒了。」
裴陸下意識回蹭過去,「你們這是很嚴重的人格分裂,是病,得治。」
趙穆咬咬他的耳朵,含糊道:「如果不想治,也不會找到你這個乖寶貝。」
裴陸又想臉紅了,他把趙穆的大頭推開,努力的板起臉,嚴肅道:「現在外面的情況很嚴峻,有人……把靳明生病的情況透露出去了。」
裴陸擔憂道:「到時候聯邦派醫療隊來檢查,是瞞不過去的。」
趙穆卻不像他想的那樣擔心,親親他的額頭道:「你就是我們的藥。」
裴陸茫然,「我要怎麼做?」
趙穆輕笑,「你什麼都不用做。」他抵住裴陸的額頭,「我們願意為了你融合。」
他們跟靳明的關係,就像是一艘帆船跟零件。
靳明是框架,他們依託靳明而存在,而靳明缺了他們就不完整。天氣平和的時候,他們可以是自己 ,但是面對暴風雨的時候,他們就是一個整體。
從本質上來講,他們都是靳明。
他們是靳明沒有示人的其他面,而現在,不管是哪一面,都愛上了面前這個青年。
為了裴陸,他們願意犧牲一切 ,包括自己。
「閉上眼睛。」趙穆輕聲哄道,他的聲線很溫柔,一瞬間像是混合了其他人的聲音一樣。
裴陸順從閉上眼睛,兩人眉心相抵的地方,散發出陣陣的微光,柔和的白光蔓延,逐漸將兩個人包裹在中間。
裴陸聽見熟悉的聲音在喊自己的名字,冷冽的、溫柔的、粗獷的、帶著鉤子一樣的聲音嘆息著淡去,逐漸匯成了靳明熟悉又陌生的聲線。
「裴陸……」
裴陸緩慢的睜開眼睛,面前還是靳明英俊的臉,那雙深沉黑眸溫柔的看著他,像是包含了一個世界在其中。
裴陸遲疑的喊他,」靳明?「
靳明笑開,聲音中帶著一點戲謔,嘴角斜斜的勾起來,「是我。」
裴陸呆呆的看著他,現在的靳明有一種說不出來感覺——以前的靳明嚴肅而自持,是不會這麼笑的。
靳明捏著他的鼻尖晃了晃,嘴角的弧度沒有放下來,「傻乎乎。」
裴陸跟著他一起笑,撲上去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靳明順勢把他扣在懷裡,咬著他的耳朵沉聲道:「小壞蛋可別高興的太早,欠我的賬我可都記著呢。」
裴陸一僵,裝傻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靳明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聲音依舊是冷靜自持,手掌卻托著他用力揉了揉,咬牙切齒道:「你說呢?」
他這個正主,倒是最晚吃到嘴裡的。
可以說非常生氣了 。
裴陸頓時心虛,有種給男朋友帶了綠帽的詭異感覺,他裝傻不接話茬,「我們怎麼回去啊?666也沒有動靜了。」
靳明在他頸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留下一圈淺淺的牙印子, 「回去再收拾你。閉上眼。」
裴陸聽話的閉上眼睛。
他的意識一陣恍惚,再清晰起來時,就聽見666震天響的哭聲。
666扯著嗓子哭,模擬的眼淚打濕了蓬鬆的白色毛毛,「怎麼辦,我要被主腦送回去格式化了……」
張啟僵硬的安慰他,「你這是特殊情況才破例解封裴先生的記憶,我們都可以證明的。」
666繼續哭,」我的農藥好不容易打上了王者,要是全部刪檔了,我也不活了嗚嗚……「
張啟:「……」感情你擔心的是這個啊……
張啟不說話了。
屋子裡只有666嘶啞淒慘的哭嚎。
裴陸腦子一抽一抽的疼,掙扎的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他頭還有點暈乎乎,推開營養艙的蓋子,虛弱道:「666,你哭什麼?」
666的哭聲一頓,邁著小短腿跑過去,前爪爪搭在營養艙邊上,巴巴的道:「你醒啦。」
裴陸揉揉額頭,「嗯,靳明醒了嗎?」
666夠著小腦袋往靳明的營養艙看了一眼,「還沒有呢。」
裴陸撐著疲軟的身體起來,晃晃悠悠,「我去看看他,他跟我一起登出的。」
靳明的營養艙裡安安靜靜,靳明躺在裡面,跟之前沒有半點不同。
裴陸揭開蓋子,戳了戳他的臉頰,「怎麼還不醒?」
張啟目光擔憂,「元帥他……」
靳明搖搖頭,「再等等,他跟我一起登出的,應該很快就會醒。」
張啟閉上嘴,安靜的在邊上等著。
終端嗡嗡的振動不停,裴陸裹著666叼來的小毯子,扒在營養艙旁邊耐心的等待。
張啟的終端不停響起,他也聽見了,指了指震個不停的終端,「那個不要緊嗎?」
張啟冷冷一笑,」不用管,等元帥醒了自然就消停了了。「
裴陸愕然,「他們是要見靳明嗎?」
張啟點頭,還有些情況沒有說。
外面現在簡直吵翻了天,從元帥昏迷到現在不過四天的時間,從老元帥到軍部到皇室,甚至靳明的粉絲團,都在不斷問詢靳明的情況。
開始兩天還好,這兩天簡直吵翻了天,除了粉絲團找不到人只能在網上打嘴炮,其他幾波人幾乎把張啟的終端打爆。
羅飛揚在配置新藥劑,萬一裴陸這邊失敗就準備用藥劑強制將人弄醒,只能靠他一個人硬撐著。
總之就是外面暗潮洶湧,張副官短短兩天愁的頭髮都快掉了。
好在裴陸終於醒了過來。
裴陸專注的看著靳明情況,等的無聊了就戳戳靳明的臉,然後再戳戳胸肌,戳到腹肌上的時候,不安分的小爪子被人一把握住了。
靳明緩緩睜開眼睛,似笑非笑,「又調皮。」
裴陸臉一紅,用力的抽回手指,惱羞成怒的瞪著他。
靳明慢條斯理的坐起來,捏了捏裴陸的鼻子,對張啟道:「我的消息先不要透露出去,再等等。」
他站起來,一把把裴陸抱起來,一邊往浴室走一邊懶懶道:「看誰先熬不住。」
張啟目瞪口呆。
感覺自家元帥昏迷之後再醒過來,就有哪裡變的好奇怪了。
靳明抱著裴陸去浴室洗澡,沖洗乾淨後又把人抱出來,那樣子像足了沉迷美色的昏君。
666想著自己馬上就要被送回去格式化,他就不是他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特別放飛自我。
他小聲的跟驚呆的張啟咬耳,「一對狗男男,真不害臊。」
張啟:「……」雖然不敢附和但是罵得好!
666繼續作死,「你們家元帥第一次跟裴陸搭訕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現在看來,果然不是好東西!」
他覺得讓裴陸來基地治療都是個陰謀。
靳明回頭看這一人一AI,笑的十分溫柔,「我都聽見了。」
666:「……」
靳明恐嚇完,心滿意足的抱著裴陸回房休息。
兩人都是身心俱疲。
靳明抱著裴陸倒也沒幹什麼,相擁著一起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裴陸還沒醒,就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
迷迷糊糊的在靳明身上蹭了蹭, 「外面怎麼了?」
「沒事。」靳明安撫的拍拍他的背,「你繼續睡。」
他目光轉向門外,倏然變冷。
門口張啟正努力攔著想往裡闖的老元帥,「靳元帥,元帥確實還在休息,您不能進去。」
老元帥面帶怒容,被一個年輕男人扶著,手裡的拐棍在地上用力杵了杵,「現在外面鬧得沸沸揚揚,我的兒子,我還不能過來看一眼?」
他身後的年輕男人也是一臉怒容, 「張副官,你再阻攔,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三皇子想怎麼個不客氣法?」
靳明打開門,看著門口擠了一圈的人,笑容冰冷。
三皇子一呆,對上他冰冷的雙眼後臉色頓時慘白,磕磕巴巴的解釋道:「我跟靳元帥……只是太擔心你了。」
「勞煩費心。」
靳明靠著門,身體正好擋住裡面情形。
三皇子一噎,漲紅了臉不說話。
老元帥則從靳明出現後的就像個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一聲都不吭。
靳明朝張啟遞了個眼神,道:「張副官,父親年紀大了,你好好護送他回去。 」
張啟跟他對視一眼,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你在外面幹什麼?」
一道軟軟綿綿、帶著些微沙啞的聲音□□來,裴陸從靳明身後探出頭,懵懵懂懂的跟臉色難看的老元帥還有三皇子對上了。
裴陸看見老元帥那張熟悉的臉頓時一愣,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立刻小烏龜一樣縮回了靳明身後。
老元帥一臉不可置信,三皇子臉色慘白慘白的,氣的身體都在發抖,「他是誰?」
靳明的冷冷的掃了他一眼,
如果換成以前他肯定不會理,但是從融合後,靳明就像一個平板人吹起了氣,鮮活多了,他彎起唇角,溫柔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他是我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