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志道按捺下這個疑問,心想可能老祖在這孩子身上發現了什麼吧,畢竟他的修為和神識都不如老祖宗們甚多。
想到當初他的長孫一慈雖然測出資質極佳,可因為他們缺少更精細的法器,竟無從得知一慈的靈根到底是什麼,以至於耽誤了他好幾年。
這次傻十一說不定也是因為家中測試資質的法器力有不逮……
他出生時不是腦子某處堵塞了嘛,現在通暢了,說不定靈根就出現了!
賀志道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一想到家中將再出現一名具有修真天賦的孩子,這位當代賀家家主的心臟竟然微微跳快了一點。
「你不傻了這是好事。不過我怎麼聽說你昨晚回去就對你父親不敬了?」賀志道本來就不打算對這孩子做什麼,如今開口更見慈和,那語氣跟慈祥的祖父和調皮心愛的小孫子說話一模一樣。
「他……!」賀十一做出慚愧又憤怒的小模樣,捏著小拳頭很不服氣地低下頭。
「他是你父親,就算他做得再不對,你也不能對他不敬。」賀志道眼中微微閃過一絲笑意,賀家的孩子可以無能,但不能無種。他的三子讓他十分失望,但三子所生的孩子倒頗有賀家風骨。
賀十一聽家主爺爺兩次提到不敬這個詞,忽然有點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對方似乎不打算以此為由狠狠教訓他?否則就不會是用不敬這個詞,而會是用犯上或動手等更激烈卻也更明確的詞語。
果然他的家主爺爺接著就說道:「你以前沒有上過家學,也沒人教你禮儀廉恥,你曾經做過什麼也只是『父之過』。但過去是過去,你現在既然已經不再愚鈍,那自明日起就去府中家學好好讀書,不要再做出觸犯家規的事情,你可明白?」
賀十一大大吐出一口氣,又趕緊憋住,抬頭偷看了眼家主爺爺,又迅速低下頭,口中結結巴巴地道:「明明明白,謝謝……家家家主爺爺。」
聽到十一說話如此結巴,賀志道心中微感可惜,這孩子還是沒恢複利索,不過他已經聽周大夫說過這孩子的詳細病情,知道他這種情況將來會慢慢好轉,倒也不是特別擔心。
「孩子,你跟我來。」賀志道從蒲團上站起,示意小十一跟著他。
十一心想家主爺爺如果真想殺他也不至於費這麼多工夫,大大咧咧地跟在他屁股後面,走路時還不時東張西望。
家主雖然沒有回頭,但對後面小十一的言行一清二楚,他以為那孩子只是在瞧稀奇,卻不知十一是在記路和尋找最好的逃跑路線。
沒辦法,職業習慣。
他上輩子幹的都是臥底,到哪兒都缺乏安全感,不管進入哪裡都會先給自己找好退路和安全通道。
而這點謹慎也不知救了他多少次,這個優良習慣從此就長在他身上了。
「看什麼呢?進來。」賀志道停住腳步。
十一迅速彈飛爬到他手背上的小蜘蛛,快步跑上走廊。
賀志道推開面前小樓的門,當先走了進去。
賀十一站在門口往內探看了一會兒,這才邁過高高的門檻走入裡面。
屋中什麼多餘擺設都沒有,只最中間有一個奇怪的水池。
水池不大,水質清澈,似由一整塊的臉盆大石頭挖掘而成,石盆上方立了一根兩尺長拳頭粗的柱子,柱子又圓又直,沒有任何花紋。
賀十一繞著水池走了一圈,還抬頭看了看家主爺爺,眼中充滿好奇。
這是啥?
賀志道好笑,親自抓過小孫子的兩隻小爪子往水池裡按去。
賀十一抬著頭,傻乎乎地問:「要要要洗洗……洗手?」
「對,好好洗,不洗乾淨不准拿出來。」賀志道的手並沒有接觸池水,只抓著幺孫的手腕把他的手按進水池裡就放開。
賀十一莫名所以,乖乖低頭洗手。其實他的手很乾淨,但家主說要洗那就洗吧,也許這只是焚香沐浴的簡化版?家主要帶他去見某位更加重要的人物或者去見某個重要物品?
賀志道在十一洗手的時候,緊緊盯住立在水盆上方的那根圓柱。
圓柱什麼反應都沒有。
賀志道等了好一會兒,不得不死心,這孩子仍舊還是沒有任何修真天賦。
「好了,你可以把手拿出……等等!」賀志道眼睛瞪大,死死盯住水盆。
只見剛才還平靜的水紋此時突然就如沸騰一般冒起大量氣泡。
賀十一也嚇了一跳,趕緊就要把手拿出來。
賀志道想都不想伸手就把兩隻小胳膊牢牢按住,不讓他的手離開水盆。
「爺……」
「等等,乖孩子,再等等!」
水泡咕嘟嘟冒個不停,而且有越來越沸騰之勢。
賀志道盯著圓柱看,可圓柱仍舊沒有反應。
「咦?」
賀十一身邊突然出現一名看起來比家主還年輕的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滿臉興味地盯著水盆。
賀志道看到中年文士,忙對他行禮:「見過允祖。」
賀十一轉頭好奇地看向中年文士。
賀志道想要提醒十一給老祖行禮,允祖抬手,示意不急。
又等了約兩分鐘,十一有點不耐煩了,他的手還要洗多久?當然,這時他已經知道這不是洗手那麼簡單,說不定就是什麼測試,而現在他身上出現了某種家主他們都沒有想到的異象。
「志道,你怎麼看?」允祖示意十一可以把手拿出來了。
十一呼口氣,提出雙手用勁甩了甩,又趕緊對允祖磕頭行禮問好。
允祖受了他的禮,單手把十一浮浮托起。
十一臉上露出驚奇之色。
賀志道看著他的小孫子,搖頭,「稟告允祖,這種情況我乃第一次所見。」
「不說你,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孩子,你過來。」允祖沒等十一自己移動腳步,就已經把他抓到自己面前。
允祖的手在小十一身上快速摸過一遍,沉吟,「這孩子倒是習武的材料。」
是嗎?賀十一有點高興。是不是骨骼非常清奇根骨極佳?
「你把手再放入水盆中。」允祖示意。
十一乖乖把小爪子又重新放入水盆。
這次水盆裡的水表現得更加激烈,竟是十一剛把雙手放入水盆,那水激盪得都要蕩出水盆。
「有意思!」十一身邊又多了一人。
賀志道口稱「容祖」。
「表示修真天賦的圓柱沒有任何顯示,可這盆裡的水卻反應如此激烈,奇妙!太奇妙了。」容祖連聲感嘆。
「這事在我們家修真族譜裡可有記載?」允祖問。
負責管理修真族譜的容祖搖頭,「從未看過這樣的事情。」
兩位老祖想不通,把小十一抓過來,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又一遍。
賀十一:救命!骨頭被捏得好痛!
「文柏善視,等他回來讓他再看看這孩子。」
「只能如此了。」
兩位老祖終於肯放過十一,允祖還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從懷裡掏了兩枚扁扁圓圓像是小如意扣的玉石送給他,說是給他的見面禮。
允祖都掏了東西,容祖也不好什麼都不出,在身上摸了半天,頗為肉痛地拿出一張紙符,「給,這是神行千里符,用時貼肉貼到腿腳上,能讓你日行千里。」
十一笑眯了眼,接過紙符和如意扣,向兩位老祖結結巴巴地道謝行禮。
兩位老祖送完禮物就像來時一樣突然不見,十一張大嘴。
賀志道拍拍小傢伙,笑:「你運氣不錯,竟然能讓兩位老祖宗一見你就送了你見面禮,除了一慈,其他孩子可沒你這個運氣。」
真噠?十一憨憨傻笑,把兩樣禮物小心翼翼地放懷裡揣好。
「你知道允祖送你的是什麼嗎?」
「不……」
「那是靈幣,一枚就可換百兩黃金。」
這次,十一的嘴巴是真正張大了。親娘哎,發財了!
賀志道看他這模樣,忍不住彈彈他的腦門,「你那枚神行千里符,雖然只能行千里,超過千里路程就沒用了,但這樣一張符,用靈幣買也要兩枚。」
那不就是四百兩黃金?十一用力捂緊了胸口,極致的幸福感快要讓他暈倒了!
他明天就找人把這些見面禮都賣囉!不不不,不能賣,四百兩黃金太打眼,就算賣了,他那個爹如果讓他上交,他也沒辦法一點不交。還是留著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保命。
不曉得孫子差點打算把老祖送的見面禮都給賣掉的賀志道也送了些東西給十一,不過他送的就比較實在,全是十一去學堂能用到的文房四寶和習武護膝護腕類。
賀志道在目送小十一離去後,立刻開口:「諸位老祖,您們看出什麼了嗎?」
之前的話音傳入他耳中,「這孩子以凡人之軀竟能承受一枚上品養元丹,雖說養元丹本身就藥性溫和,又分成十數次給他服下,但其中蘊含靈氣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剛才用震魂器測試他,我感到有一股能量從他身體裡反射回來,我的靈魂也似被迫接受了一次震魂,這大概就是秀傑所說的詭異能力了。這兩件事加在一起,我以為此子……可惜。」
「可惜什麼?你看那水盆裡的水沸騰成那樣,那孩子身上沒鬼才怪。」容祖的聲音。
賀志道凝眸,「這麼說這孩子還是有問題?可他身無靈根,那些能保住靈魂進行奪舍的大能又怎麼會看得上一具凡軀?」這也是他不懷疑這孩子被奪舍的最大原因。
允祖說話了:「就是這個道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也許這孩子不是被奪舍,只是身體有某些特異之處,不一定與靈根有關,可惜我們家雖持續五百年,與真正的修真世家相比仍舊見識太少。你不是讓他去學堂了嗎,今後且讓人注意他一點。」
賀志道:「是。」
之後,正在等待好消息的賀秀傑被他的家主父親大大斥責了一通。
賀志道怒斥他所謂十一被奪舍之說完全是他的臆測,並警告他絕對不準把此事在外面亂說一字。
而不管賀秀傑怎麼辯駁,他的家主父親就是不相信他。
他的家主父親甚至勸告他,讓他對十一好一點,也別再做給家裡丟醜的事情,更隱隱警告他別再拿孩子的月例錢。
這種勸慰和警告讓賀秀傑沒臉至極,也讓他對幼子的恨生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那小子明明就是奪舍而來,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
他的家主父親甚至還說出就算十一真是奪舍邪魔,只要他沒有不利於賀家的行為,那麼讓他在賀家待到成年也沒什麼。相反如果他是一個正常小孩,天天被親生父親這樣排斥並冤枉,那好孩子也會變成仇家。
聽聽!這是家主應該說的話嗎?敢情對賀家沒有不利就是邪魔也能收留?可那邪魔明明已經對他這個賀家三爺不利!難道老祖宗和家主們都沒看到嗎?
賀秀傑總覺得賀十一會殺了自己——他和賀十一已經勢不兩立,而他又在背後偷偷告了其一狀,以那邪魔的性子,事後必定會報復回來。
賀秀傑還不想死,眼看在家主這裡無法,那麼他只有另想辦法,總之一定要搶在那邪魔之前動手。
就是不知僱傭他人殺死那邪魔,會不會讓傷害反彈到他這個僱主身上?
賀秀傑思慮再三,打算先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