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難民並不知道今晚要發生什麼事情, 因為營養不良,大多數人到了晚上就啥都看不清楚, 太陽還沒落山時停下吃點東西, 天一黑,就都睡了。
一名衣著邋遢的老道在鋪蓋上翻了個身, 眼睛半眯看向不遠處的火堆。
守夜的、睡不著的圍著火堆坐著,其中有幾個人起身,在幾個火堆間互相串聯, 這些人看著被包圍在中間的蘇家車隊, 眼中射出一抹貪婪又瘋狂的色彩。
「不要怕,到時候當大家聽到『殺人了』的喊聲時,大家就跟著一起喊, 當聽到抓凶手時, 大家就跟著一起沖。那車隊家丁和護衛不多,我們這麼多人,怕他們個鳥。」
「夜色黑暗, 誰能知道是誰率先動了手。我們搶一把就跑,那富戶還能挨個來抓不成?」
「我看那車隊中有不少美婢豔婦, 到時用麻袋往她們頭上一套, 扛了就跑,人就是我們的了!」
「富戶誰不是為富不仁, 憑什麼我們光腳走,他們能有馬車坐?哪怕只是搶一匹馬也是好的,只要搶了這一把, 說不定以後我們也能有做富戶的機會!」
當負責蠱惑和串聯的人互相擦肩而過時,「都準備好了?」
「就等號令。」
老道撇撇嘴,瞅了瞅被圍在中間的車隊,見那車隊連馬匹都沒卸下,人更沒下車,便猜出那邊可能有所警覺,就不打算多此一舉地給他們發警告。
老道合緊外袍,閉上眼睛睡了。
離老道不遠的一處人家,有人輕推身邊親人,「他爹,我怎麼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你看我們村那個無賴二狗子,他和那些人要幹什麼?」
「噓,別管,睡你的。」
同樣的對話在不止一個家庭圈子裡響起,有那敏感的人不敢熟睡了,或把孩子、或把家中最值錢的東西緊緊摟到懷裡。
就在這時,一股看不見的能量以蘇家某輛馬車為中心,避開了車隊,如漣漪般向周圍擴散。
焦心、敏感、睡不著的人忽然覺得一股清風拂面而過,就好像有誰在他們耳邊輕聲說著:別怕,一切都會好的,睡吧,安心地睡吧。
當那股能量籠罩了整個難民臨時休憩地後,人們因災難而不安焦躁的心被撫慰了——是啊,有什麼好怕的呢,災難都已經發生了,與其日日愁苦,不如想著如何讓家人過得更好更開心。
睡覺的難民們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似乎在夢中夢到了什麼好事。
而睡不著的人也落入深度睡眠,輕易吵不醒他們。
而本似熟睡的邋遢老道卻與其他人相反,啪地睜開眼睛,滿臉詫異。這是……靜心符陣?
賀椿並不知道難民中除了對蘇家心懷叵測的人,竟還有懂行的道士在。
他這次畫符選擇了具有靜心安神效果的符紋,那些刺殺者顯然想挑起難民混亂,對蘇家車隊群起攻之。而想要破解這個危難,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絕大多數難民陷入沉睡。
睡不著的人在這個靜心安神的符紋作用下,原本被挑得沸騰的心也會冷靜下來,做事不會再那麼衝動,只要他們能想一想後果,只要他們能想到在搶到錢財婦人前,他們很有可能會先被家丁和護衛砍死,他們就會猶豫。
而只要他們猶豫了,最開始的衝鋒殺陣就會變得沒有激情,甚至畏縮不前。
蘇家人要的就是這個反應時間,只要他們發現不對,把首惡除掉,就能壓制住那些想要跟著撈好處的地痞無賴。
受到符紋影響的不止難民,計畫這次動亂的頭目看著烏黑暗沉的天空,開始想自己的一生,他早就對自己的殺手生涯感到厭倦,而今夜尤其。
想到後來,他甚至想要放棄這次刺殺,就這麼逃離。
洪水是個很好的藉口,死去的人那麼多,他只要隨便找個死人頂替對方的身份,他就可以換個身份重見天日過正常人的生活。
這個想法一冒起,竟然再也抑制不住。
逃吧,趁著黑夜趕緊逃吧,幹嘛還要殺人呢,美好的生活正在等待你,為何還要回去像狗一樣的生活?以他的本事在哪裡不能活得更好?
頭目低頭,心中警覺。他沒了殺氣,心態不對,今夜行動成功的可能性更低。
頭目想要放棄這次行動,但他不能不管自己的下屬。
他找上其他兩人,打了個放棄的手勢。
另外兩人莫名所以,他們也收到了符紋影響,但完成命令的想法更加根深蒂固,其中一人還上進心強烈,一直想頂替這個頭目,見頭目打算放棄這次行動,沒同意。
邋遢老道悄無聲息地坐起身,如果熟悉他的人會發現他此時已經激動到極點。
老道瞪大眼睛。靈氣!他沒有感受錯,真的是靈氣!
他當初算的那卦沒錯,往東邊走真的有他的機緣!
他被卡在後天到先天的門檻已經很久,就只差臨門一腳。可是多少修道者終其一生都被卡在這臨門一腳上,不得入先天。
老道也不管靈氣是哪裡來的了,也不管會不會引人注意,趕忙打坐行功,吸收這不知從哪兒來的純淨靈氣。
蘇家車隊這邊則完全相反,一個個警覺得不得了。
於管事聽說難民中有人可能會攻擊車隊,不由大為後悔剛才把身手最好的一名護衛給放出去送信。
剩下的三名護衛請示他:「我們重點保護哪一頭?」
於管事糾結,但想到臨出發前老祖宗的囑咐,一咬牙,低聲道:「三夫人肚子裡有蘇家後代,以保護三夫人為主。」
三名護衛中一人微猶豫:「那大夫人那邊?」
於管事臉色一沉,「大夫人會功夫,可以自保,其他家丁也會保護他,你們只要護好懷孕的三夫人就行,這是老祖宗的命令。如果場面過於混亂,你們就負責帶三夫人的馬車突圍,其他不要管。」
「是。」三名護衛接令後圍住了曹氏馬車,讓曹氏和裡面的丫鬟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出來。
青衣家丁福清本打算跟於管事借護衛去保護夫人,看他擅作主張把人都派去保護曹氏,當下氣得轉身就走。也虧得夫人就沒指望過他們!
丘和宜似早已料到這種發展,在一開始就叮囑福清,讓他把丫鬟僕婦集中到兩輛車上,再給她們每人都發了一把刀,並命令福清,一旦難民勢不可擋,就放棄財產先帶人突圍。
福清把事情吩咐完,就和一名家丁一起各抱了一把長刀站到丘和宜馬車附近。
而裝人的三輛馬車頂上還各自蹲了一名弓箭手。
賀椿畫了半個小時的符紋,把靈氣大部分分送到小阿蒙和丘和宜體內,還有小部分則任它們自由逸散。
期間丘和宜一直沉默地看著少年在車廂中小幅度舞動身體。
少年閉著眼睛,站在車廂中/央,兩手與身體一起以一種說不出來的節奏感晃動,就像是在書寫什麼,又像是某種古老的祭祀禱告儀式。
因為符紋效果避開了蘇家車隊,丘和宜初時並沒有感到特殊變化,直到賀椿以符入功,靈氣生成。
丘和宜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只覺得車廂中的味道從沒有這麼清新好聞過。
好像有一股看不見的能量包圍住了他,這股能量讓他舒服至極,甚至讓他產生陳年舊傷都已經在痊癒的錯覺。
小阿蒙自從賀椿開始畫符後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丘和宜身邊。
丘和宜想抱住他,他躲開了。
丘和宜看到小孩冷漠的雙眼還愣了愣。
「不要碰我,你會死。」小阿蒙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知道,但他就是知道,當一個面有死相的人碰觸到他,本來只有五分可能會死,也會變成十分。
丘和宜:「……」不愧是佛子,說話都跟普通孩子不一樣。
小阿蒙想告訴賀椿,他說的會死人,這個死人中就包含眼前的車主人。
不過他之前從這人臉上看到的死氣正在變淡,就好像被什麼驅逐了一樣。
這讓小阿蒙有點好奇,他想看看這個人到底還會不會死。
丘和宜曾經作為武者的對危險的直覺也沒有完全消失,當小孩說不要碰他時,他心中忽然冒出一股奇怪的顫慄感,因為這點,他也真的沒有再去隨便碰小孩。
小阿蒙安全起見,還拽了被子塞在他們兩人中間。
丘和宜看小孩吃力地拖動錦被的樣子,有點好笑,但他沒動,任由小孩施為。
咕嚕嚕。丘和宜臉色微變,他的肚子怎麼偏偏在這時候不舒服起來?
他想忍,可怎麼都忍不住。
咕嚕嚕,咕咕。肚子裡鬧騰得越來越厲害,以丘和宜的善忍都忍不住了。
「噗。」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惡臭。
小阿蒙嫌棄地皺起小鼻子,還抬手摀住了口鼻。
丘和宜臉色爆紅。
正好賀椿在此時睜開眼睛停止畫符,丘和宜都來不及打招呼,匆忙站起,掀起車簾就跳下車。
外面似乎有人在問他出了什麼事。
丘和宜摀住肚子沖忙跑向一輛馬車。那輛車上裝著便桶,就是為了途中不方便停車時使用。
賀椿也跟著跳下車,小阿蒙忙也要從車上爬下來。
賀椿回頭,看小傢伙撅著屁股扒在車後欄上往下爬,忍不住咧嘴笑,上去兜住他的小屁股,把他抱了下來。
他現在倒真心希望起這孩子就是他師父,他一定要把這些都記著,將來好好笑話他師父。
小阿蒙站到地上抬頭看他。
賀椿低頭彎腰,取出幾張符紙放到他的小手中,「這個給你用,遇到壞人,就撕開一張扔過去。」
小阿蒙嚴肅地看手中符紙,認真地點了點頭。
賀椿看他這樣,真的好想把他抱起來親他好幾遍,不過現在不是他們親熱的時候。
賀椿讓小阿蒙在馬車邊等他,但小孩亦步亦趨跟著他,片刻都不肯離開。
賀椿心裡其實也不太想和小孩分開,想著自己能保護他,索性就讓他跟著了。
賀椿問過福清,在三輛裝人的馬車中走了幾個來回。這三輛馬車並不包括曹氏的車輛,按照福清的說法,曹氏自有老祖宗派來的於管事保護。
最後賀椿還在蘇家車隊的馬車上都貼了一張符。
因為福清打過招呼,蘇家車隊沒人阻止他的行為。賀椿也看到了車頂上的弓箭手和握著長刀的家丁,那位丘夫人顯然比他想的更有能力得多。
期間,他經過曹氏的馬車,還特意揚手問了坐在車轅上的於管事,「這是我從家鄉道觀裡求來的平安符,據說很靈驗,要不要在你們車上貼一張?」
於管事還沒說話,曹氏就在裡面小聲說不要。
賀椿一手牽著小阿蒙,聳聳肩,收起符籙,「不要拉倒。」
於管事雖然迷信,但也不是很相信道家的符籙,現在大夏朝更具人心的是佛教,道教已經式微。
就在這時!難民中突然有人大喊:「殺人啦!那車隊的人殺人啦!」
當下難民一陣騷動,不少人被喊醒,但醒來的人都迷迷糊糊的。
有人稀稀拉拉地跟著喊殺人啦。
「抓凶手!那凶手就在那車隊裡面!我看見了,他逃進其中一輛馬車中了!」
「大傢伙上啊,把那個凶手抓出來!」
「上……啊……」喊叫的人張開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多少人看自己家人和財產無事,又事不關己地重新躺倒。更有人說「睡吧睡吧,別多管閒事」。
安排混亂的殺手們:「……」
而之前聯合好的氣血騷動的地痞無賴們此時你推我、我推你,「你上,你先上。」
「啊……好困哪,要麼明天再說吧。」
「是啊,又不是一點吃的都沒了,我看那家的家丁凶得很,看到沒有,都握著長刀呢,那能是普通家丁?睡吧睡吧,就算要搶也換個更好下手的。」
有人靠近馬車,可剛接近就覺得有點膽寒,之前他看車隊中的家丁們也不覺得怎麼,現在再看過去,就覺得那車隊的馬車堅固無比,而被馬車包圍中則透出寒光閃閃,那些持刀家丁更是個個賽金剛,滿臉凶相。
總覺得如果就這麼沖上去,自己一定會死!
一個這麼認為,就會有兩個、三個這麼認為。
而人是有從眾心理的,反過來說,當人少的時候,尤其是見到身邊人一個個退出的時候,再有想法的人這時也會慫掉。
殺手們還想試一試,頭目暗中搖頭。其他兩人不甘。
「再等其他機會。」頭目強硬地說。
其他兩人看情況莫名其妙地發展到對他們完全不利的地步,也只得放棄這次行動。
蘇家家丁看難民騷動就緊張起來,但他們想像中的大動作並沒有出現,只聽到幾聲吆喝,最後圍著他們吆喝的人竟就這麼散開了,全都回去倒頭就睡。
蘇家家丁把這個情況上報。
於管事的意思是想趁機趕緊脫離難民離開。
丘和宜臉色青白,沒同意,他的看法是:「天色已晚,天上又無星月,路況糟糕,我們與其在這時候亂紛紛地離開,給人以可趁之機,還不如就在這裡等到天亮。」
「可是那些難民已經盯上我們……」
「不是難民,是其他人。我們現在圍成陣形,那些不知目的的刺客想混進來很難,但一旦我們在夜色中趕路,你能保證所有人安全?」
於管事不說話了。
「回去吧,好好守到天亮。」此時,丘和宜不說完全放下心,但他對少年賀十一的能力卻已經信任無比。
那個少年很神奇,他也許不止是一個藥師。福清可是跟他說了,那少年在馬車上貼了道家才會用的紙符。還有他的身體反應……
丘和宜在於管事找來之前,已經在兩輛馬車間來回跑了好幾趟。
福清為此擔心不已。
丘和宜先以為自己晚間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但兩個孩子跟他吃的一樣,他們都沒事,就他肚子咕嚕個不停。
在丘和宜拉得腿都軟掉後,他終於心有靈犀地想到了他在少年舞動期間感覺到的那股奇異能量。
別看他現在拉得路都走不動,但他真的能感覺出來他的身體比以往都要輕鬆得多,如果這時能讓他睡覺,他一定能睡上個三天三夜不帶起的。
而在這之前,他因為孩子失蹤,整整四年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但他現在還不能睡。
丘和宜撐著回到馬車上坐鎮指揮。
賀椿忙完回來,對丘和宜燦爛一笑:「困了就睡,沒必要硬撐著。」
丘和宜想問他做了什麼,話到嘴邊又嚥回。
反倒是賀椿主動告訴他:「我佈置了一點陷阱,貼了幾張震懾符,就算那些人還有其他後手,應該也能阻他們一阻。」
話雖如此,丘和宜還是不敢睡,倒是催促兩個孩子趕緊抓時間睡一會兒。
賀椿也不客氣,把錦被鋪在車廂裡,抱著小阿蒙裹著棉被就睡了。
丘和宜聽著兩個孩子的小呼嚕聲,心情寧靜,眼皮慢慢、慢慢地搭到一起,不一會兒頭一歪靠坐在車廂壁上也睡熟了。
蘇家車隊安靜下來。
曹氏睜著眼睛睡不著。
她的肚子已經不是很疼,可她知道這個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也沒關係,反正天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
曹氏單手撫摸自己的小腹,她和老祖宗想盡辦法也沒能讓老爺睡她。就連那一晚,老祖宗下狠心對老爺下了致使迷幻的藥物,又調開他身邊下人,可老爺就像是心中知道一樣,把她關在了屋外。
還是第二天早上,在老爺醒來之前,老祖宗親自插手把她送進老爺房裡。
而老爺因為藥物影響,在房裡自瀆一夜,醒來後看她赤/裸睡在身邊,以為真和她發生了什麼。
老爺大怒,當場就要打死她。
又是老祖宗提前一步,搶進來救了她。
之後不知老祖宗和老爺是怎麼談判的,老爺同意不殺她,但是一定要把她送回老宅教給他妻子處置。
曹氏那時候就恨透了丘和宜,她不敢恨也不捨得恨老爺,就只能恨這個人了。
恨他明明是丘族的怪物,卻成了老爺的正妻。
恨他連皇帝親賜的良妾都無法撼動他在老爺心目中的地位。
恨他身為男身卻生了兩個嫡子,雖然那兩個孩子都失蹤了。
更恨他沒了孩子也不讓老爺和其他女人生孩子,害得她不得不……
老祖宗跟她說了,如果確定有孕相後就跟大夫人使勁鬧騰,最好惹得大夫人對她出手,把這個孩子弄掉才好。
可是丘和宜卻穩當得不像話,從她故意讓對方察覺她可能懷孕開始,他就像是最賢惠的主母一般,不但傳訊回主宅,還對她的任何挑釁都視若無睹,並讓下人對她照顧有加。哪怕她故意讓下人稱她為三夫人氣他,丘和宜也毫無反應。
怎麼辦?她懷的會不會真的是死胎,甚至是……鬼胎?
曹氏打了個冷顫,她有時也想不通為什麼老祖宗那麼不喜歡丘某,為此甚至不惜和自己兒子近乎反目,甚至搞出這麼多事情來就為了讓老爺厭了丘某。
還有那兩個突然出現的小孩,丘和宜是不是察覺了什麼,所以特別安排了人來對付她?
曹氏越想越害怕,本來已經不疼的肚子又開始疼痛起來。
半夜時分,睡得香甜的丘和宜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但他睡得太沉,又沒有人特地叫他,竟就這麼一覺睡到了天光亮。
丘和宜醒來,猛地跳起,身上骨骼霹靂啪啦一陣響。
外面侍候的人聽到動靜,在外面小聲問:「夫人,您起來了?」
丘和宜看兩個孩子已經不在車中,忙從車裡出去,「事情怎樣?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麼?」
福清臉帶喜色,滿眼紅絲上來稟告:「啟稟夫人,事情已經解決了。十一郎真的太厲害了,咱們的人昨晚都沒使上勁。」
「怎麼說?」
福清低聲跟丘和宜稟報,說昨晚在難民們騷動過後,半夜又有人偷跑過來想動手,但還沒靠近丘和宜的車廂就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纏住,最後自己發出聲來讓守夜家丁發現,讓家丁輕輕鬆鬆把人抓了起來。
「幾個?」
「只有一個。」
「知道他的來歷了嗎?」
福清乾笑,「那刺客的嘴巴很嚴,我們拷打了半夜都沒問出來。不過剛才十一郎說要過去看看……」
正說到賀十一,賀十一來了。
他的腳邊緊緊黏著一隻小糰子,抓著他哥的手指,邁著小短腿,他哥走一步,他走兩步。
丘和宜一看到這兩個孩子,眉眼就不由自主柔和下來,「吃過早飯了嗎?」
福清轉頭去打水給丘和宜洗漱。丘和宜又趕緊加一句叮囑:「多給我送點早膳過來,我感覺我能吃下一頭牛。」
福清大喜,特響亮地叫了一聲:「好嘞!馬上就給您送來!」
福清高興啊,他家夫人四年來每天就吃那麼一點,可把老爺和他們這些身邊人都急壞了。
丘和宜面對賀椿,微帶羞澀地笑道:「孩子,讓你們見笑了。」
賀椿笑著搖手,讓丘和宜不必在意。
丘和宜心中一堆話想和少年說,他想問昨晚少年對他做了什麼,是不是施展了傳說中的仙法,又想問問他有沒有可能找回他失蹤的兩個孩子。想到後來又覺得自己太奢望,反而不敢問了。
趁這個當兒,賀椿對丘和宜說:「我剛才去跟那刺客聊了聊,問出一點事。」
「哦?什麼事?」丘和宜微微活動身體,他昨晚坐著睡了一夜,身體多少有些僵硬。
不過奇怪的是,他身體疼得並不厲害,如果是以往,就他這個年齡,再加上陳年舊傷,他敢這樣坐著睡一夜,第二天起來保證渾身哪兒哪兒都疼。
這大概是那孩子的功勞吧,那孩子一定對他做了什麼,那個什麼操也許不是簡單的活動身體,否則昨晚那麼緊張的氣氛,連他都覺得會出大事,怎麼到後來就雷聲大雨點小了呢?
賀椿告訴丘和宜:「他說他是奉命來抓您。」
丘和宜腳步頓住。
賀椿接著說出第二句:「有人不希望你回去廣宇城。」
丘和宜轉頭:「所以這次騷亂不是針對整個車隊,也不是針對蘇家,而是衝我個人來的?」
「按照那刺客所說,應該就是如此。」
丘和宜沒有奇怪少年為什麼能問出家丁們拷問了半夜也問不出來的事情,他只問:「那刺客還知道什麼?」
賀椿抱起小阿蒙,「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頭目手中有你的畫像,有意思的是,他們是想抓你,不是殺你。您心中有數嗎?」
丘和宜緩慢搖頭。
賀椿抱著原本的辦案經驗——通常夫妻一方被殺被抓等,凶手七成以上是配偶,試探地問:「您和您夫君的關係?」
丘和宜輕笑,「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不過我和外子……並不像你想像的那樣。」
恰巧福清和兩名下人捧來洗漱用品和早飯。丘和宜與賀椿兩人一起用過後,才細細說出他和他丈夫之間的故事。
邋遢老道睜開眼睛,喜得身體顫抖。
周圍圍看他的小孩一哄而散。
還差一點點,他能感覺出來,只要再來一點昨晚那樣的靈氣,他就一定能從後天突破到先天!
如果說原來他面對先天還有一扇門,如今就只剩下一層窗戶紙,只要再微微用點力就可以徹底捅破。
老道左右看看,地上鋪蓋也不要了,爬起來就去追蘇家車隊。
昨晚有人要對那車隊動手,可之後就有類似靜心符籙效果的能量傳來,再之後本該有的混亂就那麼消失了。
老道如今已經認定那車隊中一定有高人,而且是很可能已經進入先天的高人,更有可能對方手中還有一個可以生出靈氣的法寶,也許是靈石?
在靈氣匱乏、各大門派都遠避塵世尋找洞天福地的現在,誰手上要是有一個能生出靈氣,或者蘊含靈氣的寶貝,那不用說了,消息傳出去,那些大門派不一定做什麼,但散修們一定會為此瘋狂。
老道也沒打算搶奪那寶貝,他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搶過,他只求能讓那高人指點他一二,如能捨給他一點靈氣修煉那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