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如何可能……”天圓震驚不已。
他們主子自八歲起就開始喬裝打扮,後特意尋了民間奇人鑽研此道,便是他們這些自小跟隨之人,若是主子有心想隱瞞,也難以洞悉破綻。
“我亦不知是何處讓她警覺。”華富海對此極其好奇,眸底有笑意一閃而逝,“若非察覺,以她堂堂西北王愛女的身份,哪會對我這個商賈如此客氣?”
“殿下,您是說郡主她知道您……”天圓更是心驚肉跳。
華富海含笑搖頭:“不,她知曉我是昨夜的繡衣使。”
似是想到了什麽,華富海笑意更濃:“若她看透了我,知曉我真實身份,便不會這般謹慎,莫要忘了她對老五和老九的態度。”
正是因為看不清,正是因為知曉他能偽裝成天子近臣繡衣使,才會處處有所保留。
皇太子也好,親王也罷,真要是知道了底,這位郡主只怕就不放在眼裡。
“沈嶽山為人嚴肅,兒子也刻板,倒是這個女兒甚是有趣。”華富海眼中劃過一點興味。
沈羲和不知有人在讚她有趣,此間事了,她便立刻整頓,次日一早就由洛陽出發趕往京都。
沈羲和身子骨極差,他們行路緩慢,到了夜裡才出了洛陽城,這一夜只能在荒郊野嶺將就。
墨玉獵了野兔正在烤,在沈羲和的指導下,抹了不少香料和蜂蜜,香氣隨著滋滋滋的出油聲飄遠,便有人循香而來。
聽到馬蹄聲,沈羲和與墨玉警惕地盯著聲源方向,來的是一對主仆。
男子面容有幾分俊秀,著了一襲沒有任何紋飾的天青色襴袍,看起來有些清瘦。
他翻身下馬時,還險些沒有站穩,靦腆走上前對沈羲和一揖:“二位女郎,不知可否行個方便,容我主仆二人在旁休息。”
似是怕沈羲和二人誤會,少年郎連忙掏出文牒:“小生郭道譯,是趕考學子,絕不是奸惡之人。”
墨玉看向沈羲和,沈羲和很冷漠地拒絕:“男女有別,公子請離去。”
少年郎卻沒有走,而是踟躕地繼續試圖說服:“女郎還請通融一番,夜已深,咱們一道,也能互相壯膽……”
“我無需壯膽。”沈羲和打斷他。
“小……小生需要……”少年郎聲音弱弱地響起,說著還怯怯地看了漆黑的四周一番。
“與我何乾?”沈羲和隔著幕籬垂下的輕紗,冷冷看向少年郎。
墨玉刷地一聲拔出手中的長劍。
少年郎仿佛受到驚嚇退了一步,有些害怕不敢再多言,只能牽著馬兒跑到遠處蜷縮著,他的仆人好似也很膽小,取出了乾糧,主仆二人就靠著樹,時不時張望這邊。
“郡主,可要驅逐?”墨玉低聲問。
“不必。”沈羲和盯著已經開始綻皮的烤兔,“可食。”
墨玉立刻用乾淨的匕首將兔腿切下來,從馬車裡拿了木盤,將之切成小片放置遞給沈羲和,剩下的她和扮作車夫的護衛分了。
男女有別,謝韞懷不宜與他們一路,便先行去了京都。
霸道的香氣飄過去,少年郎似乎是忍不住香味的引誘,猶豫了許久,拿了一個木盒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問:“女郎,我可否用這盒透花糍與女郎換些肉?”
木盒打開,半透明的糕體,靈沙臛塑出的桃花隱約映透出來,十分精巧與美麗。
沈羲和瞥了一眼精致的透花糍,
她自己也會做,但一向自視甚高的沈羲和,第一次見到有人做出來的透花糍和自己所做的精致程度不相上下。 “墨玉。”她輕輕喚了一聲。
墨玉會意,將另外一隻兔子一半分給了郭道譯,從他手裡拿了透花糍,她先吃了一塊,確定沒有異味和毒,才剩下的三塊遞給了沈羲和。
郭道譯得了兔子很是開心,竟然直接在火堆旁邊距離沈羲和不遠的位置坐下。
對此沈羲和皺了眉,恰好此時她用銀簽子插了切開的一小塊透花糍入口,軟糯適中,香甜不膩的口感,讓沈羲和心情極好,便不與他計較。
她脾胃弱,這等不好克化之物,只能淺嘗輒止,一塊都沒有吃完,剩下的都給了墨玉和護衛。
“女郎的兔子入口香貫鼻喉,直通肺腑;肉厚處醇香粑軟、肉薄處酥香脆爽;腰肋脆韌獨特、讓人越嚼越香。”郭道譯吃得滿足至極,吃完後忍不住問, “不知可否請女郎賜下方子?願以金相贈。”
沈羲和極其討厭這等看不懂眼色之人,正欲開口,這時一陣風吹來。
從郭道譯的方向撫向她,清新的木香之中若有似無飄浮了一點多伽羅之香。
沈羲和眸光一閃,抬起頭打量著這個少年郎。
他面容秀氣,語態和神色都沒有絲毫與文弱書生相悖之處。
若非這一縷香氣,由始至終沈羲和沒有懷疑過這個路遇之人。
繡衣使和富商玩完了,現在又扮成書生,還故意接近她。
沈羲和仿若未覺,冷冷地拒絕:“我看起來像缺金之人?”
好似沒有想到這位女郎如此高冷,毫不留情駁了他,他兢兢業業扮演著文弱書生,有些委屈巴巴地低下頭。
沈羲和瞥了他一眼,不想理會這人的目的,她能夠感受到他對自己至少沒有敵意和惡意。
且由著他裝模作樣,她在墨玉的陪同下,簡單洗漱一番就上了馬車,升起了銅板防風隔音,安然入睡。
早間醒來時,那對主仆已經先行一步。
沈羲和沒有將人放在心上,有任何目的,遲早都會知曉。
平靜行路一日,他們找了個村子落腳,剛入村子裡,就看到郭道譯和兩個村民有說有笑走出來,看到沈羲和的馬車,露出了陽光燦爛的笑容,再一次自來熟上前:“女郎,我們又遇上了,真巧。”
沈羲和在墨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戴著幕籬走向他,目不斜視與他擦身而過,更清晰聞到了多伽羅香,扔給他平淡兩個字:“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