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蕭華雍微訝。
“殿下是儲君,此事牽扯地方京都,卷入朝廷命官不計其數,自當由殿下決斷。”沈羲和露出輕淺有禮的笑容。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蕭華雍還真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是他知道沈羲和是誤以為他是衝著這些人而來,抓到這些人如果順利他又能剔除一個肖想皇位的兄弟。
大大方方將人給他,只是在表達一個意思:目的達到,他可以走了。
蕭華雍對她這樣的絕情真是又愛又恨,愛她的冷靜自持,也恨她的不解風情:“呦呦何時起程?”
沈羲和:“我等花開。”
蕭華雍:“我為你來。”
不給她回避的機會,蕭華雍似有春風拂過碧波的溫柔眼瞳認真深望著她:“我不是為了這些人而來,我不是神,如何能在千裡之外知曉此間之事?我會來……是因我知曉你為何要瓊花。”
沈羲和雖然沒有告訴蕭華雍瓊花是為了他,但也沒有遮掩,她面色如常:“殿下無需動容,殿下救我,我便還恩。”
“呦呦的初衷,不用言明,我亦知曉。”蕭華雍已經猜到她的反應,自然能夠坦然接受,“可我仍是心下感動,無論呦呦是出於何種緣由回應,至少呦呦回應了不是麽?”
“殿下,您是天之驕子,不應如此……”沈羲和輕蹙黛眉。
“呦呦,情之一字,眾生平等。我於萬丈紅塵之中,遇你之後,亦不過是為愛而癡的凡夫俗子。”蕭華雍清冽的聲音低沉而又溫柔,像鴻羽輕輕飄落在心湖,很輕很輕,輕得掀不起絲毫漣漪。
它的到來絲毫不侵擾,卻又不容忽視。
她仍是不明白,不明白為何一個人能為另一個沒有血緣牽絆的人義無反顧如飛蛾撲火。
“殿下去留,全由殿下做主。”沈羲和不再勸說,面色從容。
將事情都交給了蕭華雍,沈羲和就再也沒有什麽需要顧慮,她是真的困了,折身回了屋子裡歇息,夜裡還要守著瓊花。
蕭華雍帶著地方審了這些人,得知他們乾這個行當已經三年有余,頭一年他們還能保持清醒,尋了前朝或者更久的古墓,隨著偷盜出來的東西換回大量金錢,且各地都不曾引起重視之後,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
今年一年要比去年前年加起來還要多,不止是前朝的墳墓,本朝富貴人家也被他們盯上,他們之中有個挖墓的行家,不需火藥也能下墓,盜走財寶之後再將墳墓填好,如此就能瞞天過海。
他們一共三個團夥,另外兩個都是頭兩年老師傅培養出來的土地,隻學了五六分本事,卻也足夠他們輕而易舉獲得大量財寶。
問及他們的主謀之時,他們都說不出重要的線索,隻說是為一位五爺做事,沒有人見過五爺,他們都是把盜出來的東西送到奉合典當行,典當行的朝奉是接頭人。
他們也有人曾因財帛動人心,想脫離這位五爺,但沒有一個活下來,後來五爺送了一批受過黥面之刑的人來,他們更是再生不起半點反抗之念。
而這些受了黥面之刑的人,地方也審問清楚,他們都不是罪犯,而是被發配做苦力的逃兵。
等到沈羲和醒來之後,蕭華雍便將這些毫無保留告知了沈羲和,沈羲和聽了反而臉色好看了些:“最初我並未想到逃兵,隻想到唯有死囚才能這般不忌諱動墳墓。”
如果全都是逃兵,他們還是從一個地方出來,那麽至少說明沒有那麽多地方官員動了死囚,這樣比沈羲和預計的糟糕情勢好了許多。
這意味著乾這等喪盡天良之事的人可能只有一個,而被掀出來陛下就能毫無顧忌懲治。
要是死囚,牽扯的地方官員太多,陛下縱使有心一起連根拔起,也要顧慮大局。
“呦呦猜到死囚,已是十分了得。”蕭華雍讚得真心誠意。
尋常人不會想到這一點,且這一次陶成一家若非沈羲和來這一遭,只怕也要被政敵攻訐。
沈羲和微微一笑未接話,她這才看到蕭華雍眼下的青黑:“殿下應好生歇息歇息。”
蕭華雍心神一蕩,眼底浮現溫暖的笑意:“呦呦叮囑,我定會好生歇息,與呦呦一道用完吃食,再歇息。”
此刻是正午,但沈羲和是真的餓了,欣然頷首。
沈羲和雖則愛美食,但不挑食,在這山野間也就和村民換了有限的食材做些吃食,頂多是讓莫遠等人打些野物,不過蕭華雍精心準備的吃食端上來,沈羲和莫名覺著自己這幾日著實有些粗糙了。
旁的不說,蕭華雍的到來,讓她能吃好這一點讓她心情大好。
“臨川那邊,李競……呦呦打算如何處置?”用完吃食,蕭華雍趁著消食之際與沈羲和搭話。
按他原本的意思,是將李競變為功臣,是一早受陶成派遣混入這群人當中做細作。 實施起來也簡單且不會留把柄,如此陶成就功績斐然,被調入京都也更順理成章。
事關沈羲和,蕭華雍到底沒有自作主張,他心悅的女郎,是個極有主見,不喜人替她拿主意之人。
“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沈羲和沒有想過要偏袒,“人,都要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才能引以為戒,才會對律法有敬畏之心。”
“呦呦不怕牽連陶刺史?”蕭華雍問。
“小舅並無過錯,任何人都不能借此冤枉他。”沈羲和淡聲道,“我信以小舅的剛直,亦不會顛倒黑白,假公濟私,李家二郎有過亦有功,能折多少罪便是多少罪。”
至於李氏會不會因此而和三表兄生了嫌隙,這不在沈羲和和陶成的顧慮之中,他們無愧於心。
“呦呦,水至清則無魚,無傷大雅,何必執著?”蕭華雍輕聲勸道。
沈羲和側首,黑曜石般亮澤深邃的眼瞳深深看著蕭華雍:“殿下,非我剛正不阿,而是貪欲不最初遏製,便會一點點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