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她即將嫁入東宮,日後也代表著東宮,她如此行事,不怕自己被人猜忌也不怕連累東宮被人疏遠?
他雖然與沈羲和接觸不多,可也能看得出沈羲和沉穩聰睿,絕非這等冒失之人。且她獨來獨往,就是不喜與人深交,這等人既不喜歡被人牽連,也不喜歡牽連旁人。
此舉會影響到東宮威信,不應當是沈羲和該行之事,什麽緣由讓她將這些都拋到一邊?
這個時候是一個相當敏感的時候,她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這個時候出手,薛佪怎會突然就得罪了她?
沈羲和是個從不主動枉害他人之人,若非薛佪犯了她的大忌,她為何會突然不顧兩家的姻親關系,就直接對付薛佪?
那麽薛佪又是犯了她什麽忌諱?
直覺告訴他或許和顧家有關,但理智告訴他這個直覺荒誕而又可笑。
沈羲和多麽冷漠之人,她與顧家非親非故,說她為了伸張正義。不是他貶低沈羲和,相反他欣賞讚揚沈羲和,一個大格局不輸兒郎,想要借太子執掌天下的女郎,是不會有這樣的衝動和可笑的正義感。
似他們這樣生來不凡之人,心都是冷的,除了認可之人,旁人生死冤屈與否,與他們都沒有絲毫乾系,這事兒若非是顧家,換個死者,他也是視若無睹。
心中有了猜疑,蕭長卿離了王府,騎馬出了城,去了一座寺廟,從寺廟的後門上了山,山上有一座隱蔽的莊子,莊子幽靜雅致的小院,盛放著一簇簇繡球花。
他推開小院,一抹纖細窈窕的身影正站在繡球樹前靜默矗立,開門聲驚動了她,她轉過頭看到他時嫣然一笑,一襲玉色襦裙,青碧色的披帛,清麗而又不失嬌俏。
青絲堆雲髻,額前垂鬢唇;眉心一點赤,笑靨雙頰粉。
“姐夫。”少女走到蕭長卿的面前,柔聲輕喚。
這個人不是旁人,是顧家唯一存活的血脈,顧青梔的庶妹——顧青姝。
幼時喪母,七歲之前也是在顧夫人膝下養大,與顧青梔相伴成長,是顧青梔唯一另眼相待的親人。
當日他察覺陛下的意圖,已經開始著手安排偷梁換柱,他接手監斬也是為了便宜行事,他可以換下顧兆,可顧兆不願與他配合他,耽誤了最佳時機,自救出了顧青姝。
顧家平反了,可他監斬之時私自置換死囚是重罪,顧青梔也不能先於世人面前。蕭長卿沒有打算讓她這樣藏著一輩子,原是計劃著此次春闈選上一兩個踏實之人,為顧青姝擇一門好親事,讓她遠嫁,離了京都,無人識得,便天高地闊,再無隱憂。
春闈出了岔子,此事不了了之,顧青姝也已經年芳十六,他不能耽誤了。
“隨我走走。”蕭長卿帶著顧青姝離開了莊子,也就是圍繞著山路散散步,“你阿姐,可與昭寧郡主有過交情?”
顧青梔垂下眼瞼,捏著香扇的手不由緊了緊:“阿姝對阿姐自知不多,皆已告知姐夫。”
他就她是因為阿姐,他救下她隻來看過她三回,第一次她剛醒來,第二次來問她一些關於阿姐的過去,今日又是來問阿姐。
阿姐從未傾心過他,可他依舊癡心不改,看不到旁人。
蕭長卿聽後停下了腳步,他有些悵然地望著前方茂林秀木,一片青蔥翠綠:“是我知她不深。”
他留給他們之間的時間太少了,他對她太急了,他們都太年少了。
若是他現在才遇上她,是不是他會更耐心一些?
山林幽靜,清風輕盈,沒有人回答他。
“今日來,是要告知你,我已經安排好人,送你去江南,到了那邊你會有新的身份……”
“姐夫!”顧青姝忽而高聲喊道,驚覺自己失禮,她低頭道,“阿姝不想離開京都。”
“不離開京都,你就一輩子只能藏身於此,藏身於此也不安全,少年少女踏青,也未必不會來此。”蕭長卿耐心解釋。
“姐夫,你帶我回王府後宅可好?阿姝隻想留在你身邊。”顧青姝急切道。
蕭長卿倏地後退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面上再無絲毫溫色:“信王府,不回再添新人。”
顧青姝瞪大眼睛:“姐夫你……”
他竟然要為阿姐守一輩子!
“回去。”蕭長卿冷聲吐出兩個字,將人送回了莊子,“你收拾收拾,後日我便派人送你離開。”
走了兩步,蕭長卿頓住:“我待你,只因你姐姐的情分,你若安分我自然待你如平陵。你若動了小心思,我不怕多愧對你姐姐一次。”
蕭長卿心情極差,原是為了問些事情,結果卻察覺顧青姝對他有心思,讓他冷著臉打馬回程,他快要到皇城的時候,恰好沈羲和坐著馬車從宮裡出來,風掀起車簾,驚鴻一瞥間,他心口莫名一緊。
他竟然鬼使神差去攔了沈羲和的馬車,等到沈羲和再次掀起車簾,是一張完全陌生,甚至連一絲氣息都不似的臉。
“信王殿下,是有事麽?”沈羲和問。
回過神的蕭長卿, 說不出的悵然若失:“郡主,可否請郡主茶樓一敘,小王有些困頓欲請郡主解惑。”
“與何事何人相關之惑?”沈羲和問。
“薛佪。”蕭長卿也乾脆。
沈羲和明白了,蕭長卿既然對薛佪動手了,必然是要徹查薛佪,看看還有沒有比包庇謊報軍情者更嚴重的罪名,所以他的人應該也去了華陰郡,知道自己也走了這一步棋。
他不解自己為何要突然對薛佪動手,又恰好是薛佪得罪顧家的檔口。
關於她與顧家女郎互有通信之事,沈羲和不打算誤導蕭長卿,不是擔憂蕭長卿察覺是個謊言,而是沒有必要。
“昭寧只是為我沈家人出頭罷了。”沈羲和淡聲道。
沈家人,自然不是西北王和世子或者她自己與沈瓔婼,那就只能是薛瑾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