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相比,她更安靜了,顯得整個人格格不入的。
徐鳳嬌推薦了幾道菜,清湯蒸鰣魚,黃酒煨湖鴨,還有乾燒黃肉翅。
“這些菜可好吃了,是這店裡的廚師最拿手的招牌菜,好多駐華的外國人專門來這兒吃這幾道菜。”
蘇小四聽得吞口水,推了推他大哥,“就點這些吧?”
蘇致遠看了一眼菜單上的價格,感覺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還是吃其他的吧……”
猜到他是覺得太貴了,徐鳳嬌笑著說:“這幾道菜我來點,等菜上齊了,咱們一起嘗嘗。”
她和她兩個女兒點了四道菜,蘇家也點了四道菜,一共點了八道菜。
點完菜,白杏忍不住說:“姑姑你講講爺爺的事情吧?”
白露想了一會兒,笑著娓娓道來,“你爺爺啊……他年輕的時候是一個窮小子,在你奶奶家裡當搬運工人,你奶奶是米行老板的女兒……”
她說她爸爸為了娶她媽媽,離開米行,在特別偏僻的小巷子裡也開了一家米店,那時候其他人家店裡的大米中都有很多雜物,只有她爸爸的米乾乾淨淨。
就因為這樣,許多人都特地去他店裡買米,讓他賺到了第一桶金,開了第二家店。
“等你爺爺開了五家店的時候,他就去找你奶奶求婚啦,後來店鋪越開越多,越開越大,就這樣白家成了當地最大的米商,之後你爺爺又做了其他許多生意。”
白杏好奇地問:“為什麽其他店鋪的米裡有很多雜物,爺爺的卻沒有?”
“他花很少錢找了一群小孩子,讓他們幫忙挑走米裡的癟谷、米糠、砂子和碎小石頭,因為請孩子們的成本低,所以他賣的米價和其他人店鋪賣的一樣,並沒有更貴。”
“哇,爺爺他好聰明,好有生意頭腦啊!”白杏感慨道。
蘇小四聽得入迷,“媽媽,我也想像外公這樣賺錢,自己開店做生意……”
他話未說完,他大哥重重咳嗽了一聲,“小四,你別胡說八道!開店做生意那是投機倒把,不是什麽好事情。”
白杏“哼”了一聲,一臉不開心的模樣,“我真搞不懂,大家憑本事賺錢,怎麽就不是好事兒了?你去國外看看,哪國沒商人?”
徐鳳嬌皺緊眉頭,拍了一下二女兒的手臂,“你個死丫頭,少說一句話會死啊?人家小四他大哥說得對,現在這年頭不能做生意,被抓到要坐牢的!”
見氣氛尷尬,蘇建民打圓場道:“好了,大過年的不聊這些事情。”
他說話時,服務員已經開始上菜了,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是家裡做不出來的味道。
飯菜吃了一半,徐鳳嬌點了兩瓶酒,自斟自飲,一個人喝掉一整瓶。
半醉時,她端起酒杯,給白露敬酒,“這杯酒我要敬你……”
橘黃色的燈光打在她臉上,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一點兒迷離。
“白露,說真的,我很嫉妒你,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嫉妒你,你說咱們都是人,怎麽就這麽不公平呢?你從小吃得好住得好,被人捧在手心裡疼。
我呢?爹不疼娘不愛,才七歲呀,我才七歲,他們就把我賣了!
學唱戲多苦多累啊?天天挨打,風餐露宿,朝不保夕……我每天都要琢磨著怎麽討好人,怎麽樣才能不挨打,怎麽樣能讓那些爺賞我口飯吃……
我太嫉妒你了,白露,嫁到你家,我還要看你的眼色生活。”
白杏覺得她媽媽這樣子挺丟臉的,拉著她手臂說:“媽,你喝醉了!”
徐鳳嬌推開女兒的手,
“我沒醉,這些話我一直一直憋在心裡,早就想說了……”重新看向白露,她繼續說:“白露,我知道你惡心我這種人,你覺得我不配嫁給你哥,是,你爸媽要是還活著,我不可能進得了你白家的大門。
可……憑什麽?就因為我爹娘是窮人,生了我卻養不起我嗎?
我沒有投好胎,所以我就不配嫁到你們白家了是嗎?為什麽大家我嫌棄我?我也很可憐啊,白霆為什麽一聲不響就去了台灣,他怎麽能對我這麽絕情?”
說完,徐鳳嬌突然自嘲又放肆地笑了起來。
笑了好一會兒,她盯著白露的臉,納悶地問:“真奇怪,明明你穿這麽一身補丁衣服,為什麽我感覺你還是那個白家的大小姐?
你和你哥都一樣,總是這麽高高在上的!
這輩子我真想讓你也嫉妒我一次,可你從來不嫉妒我,我故意在你面前炫耀我大女兒嫁得好,你也不嫉妒我,為什麽啊?”
就在蘇家幾個孩子都以為媽媽不會理她時,他們媽媽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和徐鳳嬌的酒杯碰了一下,“我確實不嫉妒你,我不嫉妒任何人。”
她先喝了一口酒,然後才繼續說:“你為什麽嫉妒我?因為你太貪心,總是惦記著別人的東西,卻看不見自己已經擁有的, 你得到過很多,只是你沒好好珍惜。”
徐鳳嬌皺起眉頭,“你說我沒有好好珍惜?”
“是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關於你的童年,你可能很委屈,覺得所有人都欠你的。
但其實除了你父母以外,沒人欠你什麽,這世界從來就沒有過絕對的公平。”
白露的話讓徐鳳嬌想通了一些事,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都想開了。
半晌,她緩緩低語,“你說得沒錯,我這輩子總是怪這怪那的,卻從來沒怪過我自己,是我太貪心了,什麽都要想……”
她把自己酒杯裡的酒喝光了,又給白露倒酒,“我再敬你一杯,白露,我再也不嫉妒你了,我祝你和你先生、你的孩子們,你們一家人新年快樂,美滿幸福。”
兩個人同時把自己酒杯裡的酒喝光了。
“以前我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和你們道歉,以後……”
徐鳳嬌拉著自己二女兒白杏的手,“以後我女兒還希望你們多照顧,她性格直說話衝,但沒有啥心眼兒,我這個當媽的不行,不會教育孩子,你們別怪她,要怪就怪我。”
說完,她扭頭對白杏說:“你快給你姑姑姑父敬酒,我沒給白家生個男丁,你沒兄弟,以後容易受欺負,除了媽媽,你最親的人就是你姑姑一家人了,知道嗎?”
“姑姑,姑父,我不會喝酒,就以茶代酒了。”白杏說。
外頭是新年的炮竹聲。
蘇建民夫妻倆起身喝了酒,很多事情大家這麽說開了,也算是冰釋前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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