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好吧,”白露歎氣說,“那就等初四……”
說完,她把包裹好的雞裝回碟子裡,對文年說:“帶不去宿舍就在家裡吃,趕緊多吃點兒肉,我按你黃阿姨說的方法在雞裡頭放了鹽、薑和當地的米酒,味道真的挺不錯的。”
“三哥哥你快嘗嘗吧,這是媽媽特地早起給你做的早飯呢。”錦寶說。
蘇文年微笑著點了點頭,接過他媽媽遞給自己的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嘗了味道。
“怎麽樣?三哥,這雞肉好吃嗎?”蘇小四好奇地問完,說,“之前我們去集市上賣雞,有個廣州廚師說這雞是什麽清遠雞,是上等品,我養它這麽久還沒吃過呢。”
蘇文年稱讚道:“這雞肉特別鮮甜,比我以前吃過的雞都好吃!”
說完,他朝其他人說:“你們幹嘛看著我吃啊?趕緊嘗嘗啊,真的很好吃。”
白露笑道:“對啊,幹嘛盯著文年看啊?快動筷子,南兵你快嘗嘗咱們自己家養的雞。”
大家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把一盤雞解決了,韭菜煎餅也全都吃光了。
吃完早飯,蘇文年什麽東西都沒有帶,騎著自行車回鎮上了。
“本來我還給文年準備了一袋子花生、糖果和紅棗的,結果他什麽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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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年不是說了嗎?春節管得嚴,等這三天過去了,我把這些提去他宿舍,”蘇建民說,“我不信到了初四,大家還不能好好吃東西,憶苦憶三天足夠了。”
到了初四那天,蘇建民把小白牽出騾棚,問南兵要不要一起去集市上逛逛。
“二哥哥當然要去呀!”錦寶笑盈盈地說,“集市好熱鬧的,二哥哥都沒有去過呢。”
她說著將她二哥拉出門,講述著集市上賣的東西,還提到了好喝的牛雜湯。
“聽你這麽誇,我還真想嘗嘗那牛雜湯的味道了。”蘇南兵笑道。
兄妹倆說話的時候,屋裡蘇小武“呀”了一聲,大聲道:“江雲你的褲子……”
江雲幫忙白露拿櫥櫃裡醬油的時候,由於褲子太緊太小了,他稍微一撐,褲子後頭已經縫過補丁的地方又破了一個洞,恰好讓小武看見了。
江雲的臉登時通紅一片,捂著自己的屁股,後背往牆上貼。
“江雲你這褲子太小啦,”白露注意到江雲褲子不合適了,說,“要做過一條褲子了。”
“不用,”江雲搖了搖頭,“我讓媽媽待會兒用線給我補一下就好了。”
聽見屋裡的聲音,在院子裡收衣服黃玉竹忙走進廚房。
“怎麽啦?”她問,“是褲子又破了嗎?”
江雲抱歉道:“媽媽,對不起,我剛才沒有注意,又把它撐破了,下次我一定會小心點,保證不會再穿壞褲子了。”
“玉竹,江雲這褲子是什麽時候做的啊?”白露問。
黃玉竹想了想,說:“一年多,將近有兩年了吧,哎,這孩子長得太快了,當時我故意把褲子做大了很多,以為至少能撐個三年的,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把它穿破了。”
“江雲他這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條褲子能穿兩年已經很不錯啦,瞧瞧他這褲腿都短了一截……”白露拿出放在抽屜鐵盒裡的布票,說,“年底羅隊長給各家各戶發了布票,我家沒人要做衣服,布票給你吧,你去給江雲買塊布,做條新褲子。”
“不用不用,”黃玉竹忙擺手道,“這褲子縫好了應該還能再穿半年的。”
錦寶聽著他們的對話,突然像是想到什麽,走到她爸爸身邊,小聲問:“爸爸,賣雞賺的錢你有沒有給黃阿姨啊?黃阿姨不會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吧?”
聽錦寶提醒,蘇建民才猛然想起這件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頭。
“哎呀,老二那天回來,我太高興,把這件事給忘了……”
說著,他著急跑到二樓的房間,拿出二十七塊錢,又快速跑回一樓,嘴裡微微喘著氣,對黃玉竹說:“這錢我應該年前給你的,都怪我這記性,我把這事兒給忘了。”
“錢?”黃玉竹愣了半晌,疑惑不解道,“什麽錢啊?”
“賣雞的錢,那天八隻雞賣了54塊錢,我們算好了分你一半,”蘇建民說,“之前雞圈裡那些雞都是你在照顧,養豬你也幫了我們家很多忙,這錢你收下吧。”
黃玉竹沒想到蘇家人會想著分錢給自己,心裡滿滿漲漲的,一雙眼泛紅。
很多話憋在她的心裡,感覺說出來輕飄飄的沒有份量,完全不能表達她內心的感謝。
覺得話語沒有行動來得有用,黃玉竹突然“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尤其是蘇建民,他離得最近,嚇得身子往後跳了一下,“小黃你這是幹嘛啊?”
“玉竹你幹嘛跪地上啊?趕緊起來,”白露急忙上前扶住黃玉竹的
手臂,想拉起她,“江雲還在旁邊看著你,你這是做什麽?你再不起來可真要嚇著大家了。”
黃玉竹仍舊跪著,看向不遠處的兒子,說:“阿雲,你也給你蘇叔叔和白阿姨跪下。”
“別!”白露著急說,“江雲你別聽你媽媽的,跪什麽啊?又不是舊社會了,我們也不是什麽地主啊,玉竹你快起來,咱們有話好好說嘛。”
江雲正猶豫要聽媽媽的話還是白阿姨的話,右手突然一暖。
錦寶出現在江雲身旁,朝他搖了搖頭,“黃阿姨是想謝謝我爸爸媽媽,不過道謝不用下跪的,所以阿雲哥哥不用跪,你應該勸你媽媽起來。”
對視上錦寶靈氣的大眼睛,江雲點了點頭,也開始勸他媽媽別跪了。
雖然他很想上去扶起他媽媽,可他現在褲子後面破了一個洞,實在是動不了……
好半晌,在大家勸說下,黃玉竹終於從地上站起身,哽咽道:“我跪你們是應該的,要不是你們收留我和阿雲,我們娘倆現在都不知道住在哪裡,說不定已經餓死了。
你們不僅讓我們有了一個容身之所,而且還供我們吃喝,對我們這麽好,我和阿雲不曉得怎麽報答你們一家才好,就算下輩子當牛做馬都是應該的,怎麽能再收你們的錢啊?”
“說什麽當牛做馬的?你們是人!我們也不用你們當什麽牛馬……
再說了,我們也沒免費提供吃住啊,你們幫忙我們幹了這麽多活兒,又不是白吃白住,”蘇建民把錢塞給黃玉竹,“總之,這錢就是你們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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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玉竹又推拒了好幾次,在大家再三的勸說下,終於把錢收了下來。
“好啦,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白露輕輕拍著黃玉竹的背,“你也知道我們家賣豬賺了不少錢,我還覺得隻分一半賣雞的錢給你太少了,畢竟當初養豬是我們一起剁豬草……”
不等她說完,黃玉竹急忙道:“足夠了!這都將近三十塊錢了,以前阿雲爸爸一個月工資也才十二塊,現在我們母子兩個人在你們家白吃白喝都沒有交錢,我……”
“都說了不是白吃白喝啦!總之你安心把錢收起來。”
說到這兒,白露又提到了要給江雲買布料做褲子的事情,“他褲子那麽緊,做什麽事情都不方便,穿著多難受啊?本來新年就應該做一套新衣服的,也是我想得不夠周到,盡顧著準備些吃的喝的,都忘了買布料了。”
“是我的問題,”蘇建民說,“賣雞那天都想著把錢給你,沒成想忘了……”
不等爸爸說完,錦寶笑哈哈道:“好啦,你們都別往自己身上攬責任了,總之阿雲哥哥的褲子破了,肯定是要買布料的,媽媽你再想想還有什麽其他東西要買的嗎?
時間不早啦,我們要給三哥哥送東西,還要去逛集市呢。”
“買把除草用的鋤頭回來吧,之前那把有點壞了,不好用了,這過了春節就是春天了,院子裡得除草翻地,重新種菜了。”白露說。
“好,我去買把好點的鋤頭回來!”蘇建民點頭道。
聽媳婦兒又說了幾樣想買的東西,他問小四和小武去不去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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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啦,”蘇小四說,“我和小武想帶肉包上山看看有沒有野果子摘……”
“行,那你們小心點兒,不要進去太裡面,小心迷路。”
黃玉竹給了蘇建民一張十塊的錢,“麻煩老蘇你幫忙去供銷社買三尺布啦,我想給阿雲做兩條褲子,讓他能換著穿。”
“黃阿姨,三尺布只要一塊六毛五哦,不需要給我爸爸十塊錢。”
錦寶話語剛落,一旁蘇南兵笑道:“錦寶,布料的價格,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啊?”
“嘻嘻,因為年前的時候很多人去供銷社買布料啊,我聽銷售員阿姨說了好幾遍,當然記得咯,而且她還說新年有面向農民的優惠活動,三尺布料只要一尺的布票哦。”
白露詫異了一句“居然有這樣的好事兒”,然後著急道:“建民,我們也買三尺布吧?不對,買六尺好了,我想給錦寶和南兵各做一套新衣服。
秋天的時候給小四、小武和文年做了衣服,暫時不用做他們的了。”
“媽媽你也做了我的衣服啊,”錦寶說,“我就不用啦,給二哥哥做一套新衣服就好。”
“我穿什麽新衣服啊?”蘇南兵笑道,“我大多時候都是穿部隊裡發的衣服,哪有什麽機會穿便服?媽你別浪費布票給我做衣服了。”
“這不是搞活動嘛,買三尺布只要一尺布票,多劃算啊?再說啦……”
白露走到二兒子跟前,小聲說:“之前我和你爸商量過了,打算找媒人幫忙介紹,讓你相親認識幾個姑娘,你總不能老穿部隊的衣服吧?”
“媽,你不是說真的吧?”
“只是見見面罷了,看不上眼又沒損失,對吧?”
說完,擔心南兵反對,白露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好啦好啦,相親這件事以後再聊,你們快去鎮上趕集吧。”
蘇建民看了一眼時間,“確實要走了。”
他們走出屋子,剛要坐上騾車,不遠處一聲“蘇叔叔”響了起來。
華文麗拉著謝淑婷往他們的方向跑來,“蘇叔叔,你們是不是要去鎮上啊?呼……”
“是啊?”蘇建民疑問,“怎麽啦?你們是想去集市嗎?”
華文麗嘴裡喘著氣,捂了一下胸口,點頭說:“是啊!能不能帶上我和淑婷?
我們和羅隊長請了假,想去集市上買點東西,生產隊今天沒人去集市,載不了我們,我們只能來麻煩你了,如果位置夠的話,能不能捎我們一程?”
“行啊,你們上來吧。”蘇建民說。
此時蘇南兵已經抱著錦寶坐在騾車後頭了。
謝淑婷沒想到蘇南兵會在車上,身子驀然僵硬了一下。
“怎麽啦?”華文麗見謝淑婷傻站著沒反應,輕輕拽了一下她的手。
“我、我突然又有點不想去了,”謝淑婷身子下意識往後推了一步,面色為難地說,“文麗,要不我們下次再去鎮上吧?說不定明天生產隊就有人駕馬車了,免費麻煩蘇叔叔。”
“啊?”華文麗壓低聲音,“這種事可拖不了啊……”
兩個人的臉上都透著一抹紅暈。
錦寶耳朵豎得尖尖的,聽見文麗姐姐小聲說:“你不是說你帶
來的都用光了嗎?馬上就是那個日子了,我也沒有了,如果明天生產隊沒人駕車去鎮上,我們怎麽辦啊?”
小丫頭歪了歪小腦袋,納悶地想了好一陣,終於明白過來。
文麗姐姐說的東西是女生每月用的那個?
之前她在供銷社見過那個東西,粉紅色的包裝盒上寫著“衛生帶”。
當時她四哥哥還拉著她好奇地問:“錦寶,那個是什麽東西啊?是裝糖果的盒子嗎?”
錦寶還沒吭聲,他爸爸在四哥哥頭上敲了一下,壓低聲音教訓道:“那是婦女用品,你別亂看亂指的,讓其他人看見了,以為你是什麽變態呢。”
想起這件事,錦寶還覺得好笑。
奇怪!既然衛生帶用完了,著急要買,為什麽謝淑婷突然不願意去啦?感覺她今天這樣子好像有點怪怪的,和除夕晚上她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
怎麽說呢?就是不像那天坦率了,像發生了什麽讓她難以啟齒的事情。
謝淑婷完全不懂得遮掩自己的情緒,臉上寫滿了“心事重重”四個字,一眼就能看透。
“你們到底要不要去啊?”蘇南兵不耐煩道,“我們可沒辦法一直等你們。”
他這話莫名刺激到了謝淑婷,她氣呼呼地想,敢情就她自己一個人覺得難為情,像個傻子一樣翻來覆去睡不好覺,這個蘇南兵和沒事人一樣,啊!真是個討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