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棋低聲說道:“門房的人去打聽過了,是四喜那位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表哥又犯了賭癮,聽說這次欠了不少錢,他自己擺不平便來找四喜借。”
其實四喜那位表哥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只不過從前東院沒出事,四喜每個月的賞錢和月銀不少,偶爾給她表哥貼補下倒是也無礙,現在可不如從前了,東院成了那副樣子,主子們都沒什麽錢,她一個小丫鬟哪裡湊得出那麽多銀子?所以昨兒個才會在外頭哭得那麽傷心。
“她那個表哥不是早就戒賭了嗎?怎麽又開始了?”
顧婉對顧攸寧的事一向關注,連帶著她身邊那些人是個什麽狀況也都是細細打聽過的。
侍棋聽她詢問,知道她關心這個,更是半點都沒掩藏地說道:“這有賭癮的人,哪是這麽容易就戒賭的?再說他去年秋闈失敗,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同窗今年都參加了春試,心裡不甘,被人哄騙幾句便又開始了。”
顧婉生平最厭惡這些人,此時心下不爽利,更是藏不住譏嘲,“這種人有什麽值得幫的?”
“咱們外人覺得不值得,可架不住人家神女有心啊。”侍棋見她精氣神恢復了一些,便從她手裡抽出那隻荷包,又哄著人喝了幾口參茶才又繼續說道:“她那個表哥雖然是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但生了一張巧嘴,要不然也不會每回都能從四喜那騙這麽多錢。”
“不過這回——”
她頓了頓,才說道:“我聽門房說,他起碼欠了一千兩銀子,光靠四喜那點月銀,怎麽可能還得清?”
顧婉手裡握著那盞參茶,聞言又有好一陣沒說話,半晌才開口問道:“你說,顧攸寧會幫她嗎?”
“二小姐?”
侍棋一怔,“她自己都沒什麽錢,而且她本就不喜歡四喜那個表哥,只怕不會吧。”又看了一眼顧婉,見她面上神情有異,心下一個咯噔,聲音也不自覺低了一些,“姑娘,您……想做什麽?”
做什麽?
顧婉目光掃向桌子上的那隻荷包,因為沾了掌心裡的鮮血,那幾朵鵝黃色的小花已經模糊不清了,纖細的手指緊握著杯子邊緣,眼中的溫度也冰得恍如寒冬的雪,“我能做什麽?”
她自然知道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和顧攸寧一點關系都沒有。
“只是我一想到我如今過得那麽慘,她卻能雲淡風輕一點事都沒有,我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夾雜著冷意的話從微啟的紅唇吐出,緊跟著一句,“你繼續派人盯著四喜,看她有什麽舉動?”顧婉收回視線,垂下眼眸,呷一口參茶,“若是顧攸寧沒幫她,你便把錢給她。”
“姑娘……”
侍棋神色猶豫,見顧婉掀起眼簾朝她看來,心神立馬一凜,忙點頭應是,心中不由咂舌,如今的姑娘比起以前是越發恐怖了,定了定心神,又問道:“若是二小姐給了,那怎麽辦?”
“給了啊……”
顧婉掀起紅唇,嗤笑道:“那就讓人繼續哄著她那表哥去賭啊,不是說了嗎?這有賭癮的人,哪是真的戒得掉的?”
……
此時的東院。
半夏送顧攸寧出了院子,又去顧承瑞那邊看了一遭,見嬤嬤陪著小少爺也沒久待,放輕腳步退出門後便去了四喜的屋子,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頭傳來一陣嗚咽聲。
她輕輕歎了口氣,抬手叩了叩門,等聽到裡面帶著哽咽的一聲“進來”便推門進去了。
許是知道是誰,
四喜也沒起來,仍趴在床上,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仍輕聲哽咽著。
“都哭了一晚上了,你也不怕把眼睛哭壞了?”半夏絞了一塊乾淨的帕子遞過去,自己就坐在床邊看著人,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她腫得跟桃子似的眼睛,輕輕歎了口氣,問她,“這事,你是怎麽打算的?”
“我……”
四喜緊握著那方帕子,猶豫了好一會,還是啞著嗓音說道:“我不能看著他不管,他,他也答應我了,以後不會再賭了,等還清這筆錢,他就會去私塾教書,等攢夠錢就,就來娶我!”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眼中有著無限的希冀。
握著帕子的手也不禁收緊了一些。
余光瞥見半夏暗沉的臉,心裡到底還是有些發怵,但還是咬牙說道:“我得幫他。”
半夏都快被她氣笑了。
“幫他?”她低聲嗤道:“就你一個月五兩銀子的份例,幫他,怎麽幫?”見她眼眸微閃,半夏心一沉,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當即就站了起來,聲音也跟著高高提起,“你是得了癔症還是瘋魔了?”
“為了這麽個男人,你竟然打算去同姑娘開口?!”
“你當現在是什麽時候,姑娘過得有多不容易,你難道不知道嗎?你哪來的臉去同姑娘說這樣的話?!”
“我……”
四喜被她說得小臉發白,但還是梗著脖子小聲道:“現在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嗎?而且姑娘之前剛從大小姐那邊拿了……”話還沒說完就被半夏厲聲打斷,“那也是姑娘熬了一個月得來的錢,同你有什麽關系!”
半夏恨不得把她臭罵一頓,讓她清醒一些。
可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紅腫的眼睛,想到這十多年的相處,到底還是忍了下去,勉強壓下嗓音和人說道:“四喜,你不是不知道姑娘的不容易,這幾年為了這個家,為了小少爺的病,你看姑娘可有一日休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