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攸寧點點頭,又問,“杜掌櫃,你這有沒有類似的觀音畫像,我想多看幾幅,做下研究。”
“這……”
杜掌櫃面露難色,歎道:“您也知道如今畫觀音像出彩的也就那麽幾個,這類畫像,哪個不是提前預定,或是受人所托?從前的藏畫不必說,便是現在幾位大家也是鮮少畫這類畫的。”
畫人物不比畫山水,揮斥方遒、肆意揮灑就好。
他需要格外的細致,眉眼神態、人物形態,還有服飾、頭飾,哪個地方不得細細琢磨?
顧攸寧心中也猜到了,便也沒再多言,隻朝人點頭,“那回頭我先找幾本書翻閱下。”東西都已經拿到了,她也沒有再待下去的意思,又從杜掌櫃這邊拿了一部分定金,便出了惟芳齋。
外頭豔陽高照,戴著帷帽的顧攸寧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想起先前姬朝宗同她說得那些話,不由還是有些出神。
她是真沒想到那個男人會同她說那樣的話。
想到先前他說那番話時的神情,恐怕她是第一個這樣拒絕他的人。
這樣也好,說清楚了,以那位的高傲,恐怕以後別說再來找她了,估計就連在路上碰到也只會把她當做一個陌生人。
顧攸寧從來沒相信過姬朝宗對她的情意,就像先前他們說話,那個男人從頭至尾都沒有表達過對她的愛意,他對她,不過只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或許是喜歡她這張臉,或許是喜歡她這個身段。
又或許是因為在相處的時候,她這個性格刺到他了,讓他起了角逐之心。
也可能……
在這些之外,多了一些欣賞。
但絕對不會只是因為純粹的喜歡和愛意。
不過顧攸寧還是有些被他觸動到了,他是唯一一個對她說“以後我護著你和你弟弟,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你們”的外人,她從未懷疑過姬朝宗的實力,也相信如果委身於他,無論是她還是小滿都會活得比現在輕松。
即使以後他厭倦了她。
相信以他的性格也會給她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讓她不必為錢財擔憂。
不過怎麽說呢?
如果是三年前的她,或許會在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接受這樣的“好意”,可如今……她經歷過風雨的洗禮,已經自己長成一棵替人遮風擋雨的大樹。
她不是溫室的花朵,無需旁人的圈養,所以這一份觸動也就僅限於此了。
長街上車水馬龍依舊不斷,而她重新揚起笑臉往前走,顧攸寧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附近的書齋,打算先買幾本關於佛像研究的書,拿回去好生鑽研一番,這類書並不多,她也是費盡心思找了許久才找到。
剛剛付完錢打算出去就碰到了熟人。
“京大人。”
顧攸寧停下步子喊來人,語氣很平,不會讓人覺得過於熟稔或者過於陌生。
京景明也有些詫異會在這碰到她,見她手裡握著幾本佛像研究的書,不由笑道:“顧小姐什麽時候喜歡研究這些了?”
這並不是需要隱瞞的事,左右京景明也知道她如今接畫賺錢,便和人說道:“我從杜掌櫃那接了個單子,只是觀音大士的畫像不好找,我便打算看幾本書了解下每個朝代的區別。”
“原來是這樣。”
京景明點頭,也沒有多問,只是笑著同人說了一句,“祖母時不時就念叨你,顧小姐有空的時候,不妨去家裡看看她。”
他從前是不大想和顧家來往。
但上回顧攸寧來過之後,祖母的精氣神就好了許多,如今他這一番話也算得上是真心實意。
顧攸寧自然也察覺出了他話中的真誠,倒也沒拒絕,只是她如今太忙,近段日子怕是沒時間,便也沒明說,隻說“我有空就去”,說完,她便朝人點頭,打算先離開書齋。
與人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聽到京景明說了一句“等等”,顧攸寧疑惑停步,她側頭,“怎麽了?”
京景明看著她,似是沉默了一瞬,就在顧攸寧以為他會說什麽的時候卻只是聽到他很輕的笑了一聲,“沒事,顧小姐慢走。”
雖然覺得奇怪,但顧攸寧也不是多問的性子,朝人點了點頭便繼續轉身往外走。
而留在身後的京景明看著她離開的身影,回想起先前擦肩而過時從她身上聞見的那抹沉水香,雖然不算濃鬱,但也足夠讓他確認這是什麽香味了。
如今的顧家可用不起這樣的香。
而據他所知,整個京城也就留行才喜歡這種霸道的香味。
想起姬朝宗近來的所作所為,京景明的眼中浮現出一抹笑意,等買完書回到馬車,車夫問起去哪的時候,他長指微曲,叩著書面,笑著說了句,“去安國公府。”
……
京景明和姬朝宗從小一起長大,又有姑表親的關系,從來到姬家都是無需通傳的。
如往常一樣先去給老夫人和長公主請了安,回了幾個問題才朝姬朝宗的院子走,沒讓人傳話,打聽完姬朝宗在哪,他便獨自一人穿過長廊去了書房,剛進去就看到他站在幾幅畫卷前。
挑了挑眉。
京景明開了口,“什麽畫看得那麽認真?”
走到人身旁一看,見那畫卷熟悉,底下標著“悠山散人”,正是那日在惟芳齋看到的那幅畫,他一向心思敏捷,把這些事聯系一通也就弄明白這位悠山散人是誰了,眼中趣味更濃,“這是顧攸寧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