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攸寧抬頭看她,說得卻是一句無關的話,“嬤嬤,我見過泰叔了。”
關於顧泰的事,李嬤嬤先前已經從半夏口中知道了,她蹙了眉,剛想說話,就聽人又道:“我以前只知道父親的案子有疑點,可如今真的找出了疑點,他們又和我說那是一座我跨不過去的山。”
“姑娘……”
李嬤嬤心下不忍,抬手把人攬到自己懷裡,想安慰又不知該如何安慰。
顧攸寧靠在她的懷裡也不掙扎,只是微垂眼眸,笑道:“真好笑,殺人的人因為位高權重所以即使殺了人也能逍遙法外,甚至還能受人崇敬,被冤枉的人卻只能含恨而終,連個清白都還不了。”
“嬤嬤,你說這世道好不好笑?”
“姑娘……”
李嬤嬤當然也想要洗清老爺少爺的冤屈,可是相比之下,她更想要他們姐弟好好活著,只能啞聲勸道:“寧王位高權重,不是我們能扳倒的,而且我們也沒證據。”
“沒證據就去找證據,位高權重……”顧攸寧握著手裡的藥瓶,半垂的眼眸在燭火的照映下,晦暗不已,“我就去找更加位高權重的。”
李嬤嬤嚇得當場就放開了顧攸寧,顫聲道:“姑娘,您,您要做什麽!”又聯想到剛才四喜說得那番話,她壓著嗓音問,“您是打算借助那位姬大人的勢力?”
顧攸寧也沒瞞她,點頭道:“姬朝宗位高權重,京城那麽多官員,只有他可以不畏強權。”
“那姬大人年紀輕輕就成了都察院的二把手,豈是一個容易相處的人?何況這事當初是陛下親自蓋棺定論的,誰敢舊事重提?”李嬤嬤還在勸,“姑娘,您這是與虎謀皮!”
“倘若他不肯呢?”
“您白白把自己交出去,最後若是什麽都得不到,您……豈不是白費心思?”
顧攸寧聽到這,臉色終於有了一些變化,她垂著鴉羽般的睫毛,緊緊握著手裡的藥瓶,白皙的手背上都能瞧出裡頭藏著的青筋,是啊,也許他不肯呢?
也許她機關算盡,卻只是白費心思呢?
從前姬朝宗幫她,可那些事對他而言並不要緊,而如今她要做的事是推翻當今天子的定論,是要拉下大周朝手握重兵的寧王,姬朝宗他……會幫她嗎?
許是見她有所松動,李嬤嬤剛想再勸,卻見剛才還埋頭不語的少女突然抬頭道:“可我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不管能否成功,我還是要盡力一試。”
“嬤嬤……”
顧攸寧牽著她的袖子,紅了眼,“你忘記他們向我們討伐的樣子了嗎?忘記承瑞被人拿石頭砸,被人罵他是逆犯的兒子了嗎?我忘不掉,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忘掉……”
“我閉上眼睛就是父親滿身窟窿的屍首,就是母親自裁的樣子。”
“只有洗清了他們的冤屈,我身上這塊壓得我喘不過氣的石頭才能徹底消失。”
李嬤嬤張口想說些什麽,可看著她這幅樣子,終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似是長歎了一口氣,最終卻還是把人攬到自己懷裡,啞著嗓音說道:“您去做您想做的事吧。”
夜色已深,屋中好似飄蕩著一些細微的哽咽聲。
燭火輕晃,美豔的少女抱著婦人,閉著眼睛任由眼淚滑過自己的臉,有風輕拍軟布簾,她說,“嬤嬤,茶好苦啊。”
作者有話要說: qwq
我以為老姬這章能出場的,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第49章 姬朝宗,幫我
三日後。
這日顧廷撫正值休沐, 知道今日姬朝宗散值後會過來,特地留在家中,一大清早就囑咐徐氏讓底下人把家裡仔仔細細清掃了一遍, 還有今日晚膳用得菜單、酒水也全都盤問了一遍, 就是怕哪裡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怠慢了人家。
這會他剛從自己的院子出來, 遠遠瞧見不遠處走來的青衣少女,腳步一頓,眼眸半眯。
等人走近了便又揚起一副慈愛長輩的模樣,負著手, 同人笑道:“阿寧這麽早,是去祠堂了?”
“二叔。”顧攸寧手裡提著一籃子祭拜用的東西, 聞言,朝人斂衽一禮,點頭應道:“昨兒夜裡夢見爹爹和阿娘, 今早便過去看看。”
顧廷撫感歎道:“你是個孝順孩子。”
想起之前他們一行人去郊外碰到的事,便又問道:“我上次聽你二哥說, 你們去郊外的時候正好碰到那位李先生, 他還特地邀請你過去說了話?”
顧攸寧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麽, 只是拿當初對外人說的話同人又說了一遭。
“你祖父當初在世的時候, 便時常誇你的畫最像他……”顧廷撫說道,“若是大哥和大嫂在天有靈,看到你如今這樣,一定會高興的。”
說完見面前的少女還是埋著頭, 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清樣子,不由擰眉,心下也有些不喜, 當初葉氏在的時候就對他是這幅樣子,但想到今日姬朝宗要來家裡,便又笑著囑咐一句,“今日家中有貴客,你晚上記得來西院一道用膳。”
顧攸寧自然知道這個貴客是誰,心中大約也能猜出他此舉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