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子時,本該是睡覺的時間,顧婉卻睡不著。
她在等。
等她要的結果。
侍棋早就被她派出去送四喜和她表哥出城了,現在這個當口,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人解決掉,外院那個丫鬟倒是早早就來回過話,說是顧攸寧已經喝了藥也去了外院還通知了表少爺。
她也已經給了人一筆錢,打算明日清早就把人送出府解決。
屋中的燭火燃了一晚上已經有些昏暗了,可顧婉此時卻沒這個心情去挑燈芯,她就在這半明半暗的室內合衣坐在榻上,袖下的手指輕輕叩著茶幾,閉目等著她要的結果。
直到外頭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以及小丫鬟著急的喊聲,“姑娘,姑娘,您睡了嗎?家裡出事了!”
她突然睜開眼睛。
來了。
唇邊泛起一抹笑意,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丫鬟又叫了幾聲之後才一副被人吵醒的模樣,披頭散發地往外走去,刻意壓著嗓音,睡眼惺忪地問道:“怎麽回事?”
小丫鬟急道:“剛才夫人那邊過來傳話,說,說是家裡出事了,讓您快些過去!”
“出了什麽事?”顧婉擰眉。
可小丫鬟哪裡知道具體的事,隻道:“奴婢也不清楚,只聽說是表少爺出事了。”
雖然奇怪為什麽不提起顧攸寧,但顧婉也沒多想,隨意拿簪子挽了下頭髮,又理了下著裝便柔聲安撫道:“好了,我知道了,走吧,我們先去看看。”
過去的路上碰到顧昭、顧筠,也都是一副被人吵醒的樣子。
也沒在這個當口多說多問,點過頭問過禮,一行人便快步朝主屋的方向走去,丫鬟、婆子全都在外頭站在,就連翠荷也站在門外,顧婉看著這幅情形,心下更是大定。
顧筠卻輕輕擰了眉,“到底出了什麽事?”
可兩姐妹又豈會理她?顧昭抿著唇不說話,顧婉倒是在翠荷迎過來的時候問了句,“翠荷姑姑,到底怎麽了?”
翠荷張口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搖頭道:“姑娘們進去就知道了。”
又替他們掀了簾子,請她們進來。
顧婉心中已有定論,自然也沒多問,率先提步進去,可看到屋中的情形時,卻是一愣,偌大的屋子裡,顧廷撫和徐氏在底下坐著,坐在主位上的是姬朝宗。
而顧修文、顧嘉平兄弟也坐在下首處。
地上倒是有個人。
正是徐元達。
與顧婉想象不同的是,此時徐元達的身上有著濃重的血腥氣,還一副進氣少出氣多的樣子,遠遠瞧著竟像是一具屍首,而顧攸寧……屋子裡根本沒有顧攸寧的身影!
腳下步子突然就頓住了。
身後倒是傳來女聲的尖叫,“啊!這,這是怎麽回事?!”
顧婉也終於回過神,她連忙低頭,斂了心中的疑問和恐懼,出聲問道:“母親,這是怎麽了?表哥他……”
徐氏剛要回答,主位上握著茶盞的男人卻斂著長眉,不鹹不淡地說了話,“本世子一心同顧家交好,沒想到顧家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
顧廷撫一聽這話,額頭的冷汗都掉了下來,忙起身道:“世子爺,這,這,下官真的不知。”又看了眼徐元達,解釋道:“或許元達就是喝醉了,他並非是有心的。”
“是啊是啊,”徐氏也跟著起身解釋,“元達本來就不勝酒力,許是他今日多喝了幾盞酒喝醉了,這才誤闖世子的屋子,他真的不是有心的。”
又連忙保證,“您放心,等元達醒後,妾身一定讓他登門致歉。”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沉默著沒有說話,半晌,他才淡淡開口,“罷了,今日之事,本世子就不再追究了。”隨意撂下手中茶盞,他起身往外走,路過徐元達的時候,看著他這幅死屍的樣子,長眸不掩譏嘲。
聲音也含著幾分冷嗤,“顧大人和顧夫人還是快些給徐大人請個大夫吧。”
他說完便不再多留,自顧自往外走,顧廷撫此時哪裡還敢攔他,想送人又有心無力,還是顧修文跟著男人出門,等他們走後,徐氏立刻急得發了話,“快,快去請大夫!”
邊說邊還撲到徐元達身邊,哭道:“元達,你可不能有事啊!”
見徐元達怎麽喊都沒醒,仗著姬朝宗已經離開了,徐氏咬著牙,厲聲說,“元達要是出了事,我絕對不放過姬朝宗!”
顧廷撫一聽這話,直接斥道:“你不放過他?你有什麽本事不放過他?!要不是這個混帳東西,姬朝宗今晚會走?我好不容易把人留下,想著以後好好相處,他倒好!”
他心裡氣得不行,又想到自己剛才在姬朝宗面前小意奉承了這麽久,哪裡還願意待在這個地方?
當場就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屋子裡鬧哄哄的,顧婉卻像是傻了一般,呆站在原地,她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本來不該是顧攸寧和徐元達奸情被人發現嗎?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表哥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那顧攸寧呢?
她又去了哪裡?
她為什麽有種處於一個巨大陰謀中的感受,好似她所做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中,而她這個下棋的人早就被棋子所吞噬。
夜裡的晚風好似又大了一些。
明明是這樣沉悶的天氣,可她卻好似置身於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