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祖母說完話。
姬朝宗便陪著母親回屋,母子兩人說了一路的話,等把人送到準備離開的時候,父親身邊的小廝卻過來傳話,說是“國公爺有事找您”。
“大晚上的,怎麽還喊你去書房?”
蕭雅坐在貴妃榻上,皺著眉,看起來一副不大滿意的樣子,“我早就和他說了,別把公事弄到家裡來,他就是不聽。”
姬朝宗心中大約猜到一些,這會便笑著和人說話,“您先歇息,我去看看。”
蕭雅雖然不高興,但也不會真的攔著他們父子說話,點點頭,想起一事又問他,“你今天又要出去?”
本來這樣的日子,姬朝宗怎麽說也是該留在家裡的,他的母親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婦人,她有手段有心計,當初舅舅被叛賊所困,是她拿著外祖父的聖旨和玉璽趕到舅舅那邊,助他脫困。
他這些謊言能瞞多久?
他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不想讓顧攸寧被發現,他今日留在家裡是最好的。
可先前聽祖母和母親說起顧攸寧,他現在滿腦子就是顧攸寧,羸弱可憐的顧攸寧,孤苦無依的顧攸寧,他想回去好好抱抱她……因此這會即使迎著母親稍顯銳利的目光也還是點了頭,說謊都不打草稿,“最近有幾件棘手的案子,兒子今天忘記把公文帶過來,還得回去一趟。”
他說得十分坦然,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可蕭雅卻總覺得不對勁,偏偏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只能揮手讓他退下,“明天記得讓人把福福帶回來,你一個大男人估計也不會好好照顧,正好你祖母這些日子也念著它,便送到她那待一段時日。”
姬朝宗點了點頭,同人告辭後便獨自一人去了書房。
看著他離開,蕭雅也沒收回視線,就盯著他離開的方向,好一會才開口說道:“你覺不覺得,這小子最近很不對勁?”
棲霞正在一旁給她倒茶,聞言笑道:“奴婢瞧著倒是挺好的,沒有不對勁的地方,而且世子長大了,有些秘密也是正常的。”見她柳眉微擰,又道:“您若真不放心便把杜仲喊來問問,或是派人跟著世子看看?”
“算了。”
蕭雅雖然覺得不對勁,但也不會用這樣的法子去窺探自己兒子的隱私,何況……“你還當他是小時候那會呢?我現在要派人跟著,估計這小子回頭就能把他們引到別的地方去。”
她雖然說得無奈,但話語之間卻帶著一股子無法掩藏的驕傲,自己兒子能這麽出色,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高興的。
……
書房。
門前並無其他人。
姬朝宗敲了敲門,等裡頭傳來醇厚的一聲“進來”便推門進去了,屋中滿室燭火照得屋內恍如白晝,而他看著站在書桌後寫字的中年男子,喊人,“父親。”
“嗯。”
姬衡沒抬頭,隻道:“過來看看這幅字寫得怎麽樣。”
姬朝宗應聲過去,站在姬衡身邊看著紙上兩字“清明”,突然偏頭,朝身邊人揚唇笑道:“父親是想讓我看字,還是想同我說話?”
姬衡瞥他一眼,看著燭火下,這張與他頗為相像的臉,半晌撂下手中毛筆,一邊用帕子擦手,一邊說道:“我聽說你和嘉言私下在查顧廷軒的案子?”
姬朝宗本來也沒想過瞞他,這會自然點頭應“是”。
“這案子過去這麽多年,你怎麽突然想重新翻案了?”
“案子是過去了,可父親信那個結果嗎?”姬朝宗笑迎著姬衡的目光,他們相貌有七分相似,偏偏性格截然不同,姬衡沉穩持重,行事說話從來不曾踏錯半步,而姬朝宗散漫倨傲,做什麽事都是一副漫不經心卻又了然於胸的樣子。
“我知道父親心中一直盼著這樁案子能重新審理,舊人冤屈可以被洗清。”
當初顧大人和父親分別為左右柱國,雖然顧大人因為一直駐守宣化,兩人幾乎沒什麽往來,但他知道父親心中是敬重那位顧大人的……當初顧家出事的時候,父親私下也出過不少力,可惜證據確鑿,他縱使不信卻也沒辦法。
姬衡看著他,沉默許久,才道:“既然查了就好好查。”
他隻說這一句,旁的一個多余的字都沒說,但對姬朝宗而言也足夠了,他笑著應一聲“好”,有父親這句話,他日後行事便再也不必有所顧忌了。
“父親若沒其他事,我便先告退了。”
姬衡沒說有事沒事,只是看著他問:“你跟顧家那個丫頭,是你強迫人家的?”
雖然早就知道父親是個有手段的,但也沒想到他居然都已經查到顧攸寧身上了,而且這是什麽話?什麽叫做他強迫人家?姬朝宗難得卡了一下殼,半晌才臉色難堪,不滿道:“您這話說得可真難聽。”
“難不成在您眼中,您兒子就是這樣的人?”
見他微挑長眉,並未說話,姬朝宗心裡更慪了,好一會才十分不高興地吐出幾個字,“……沒強迫。”
姬衡知道他的脾性。
他這個兒子雖然算不上什麽好人,但也不至於真的做出一些強迫人家的事,這會聽人這句倒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行了,你去吧。”
正好他也打算回屋了。
“父親。”
身後傳來的男聲讓姬衡停下步子,回身看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