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
他心下一個咯噔,看著顧攸寧的目光當即就深了許多。
事情隔了大半年,當初的記憶其實已經沒那麽清晰了,但姬朝宗始終記得那個拖著他穿過雪地的女子,那個時候,他雖然神志不清,但也能夠感受到那個女子身上的韌勁,如若不是醒來後知曉顧婉做得那一切,令他心生厭惡,他心中是十分感激那個女子的。
如今想想,顧婉那卑劣行徑和整日待在閨閣之中走幾步就得喘氣的模樣的確不像是能把他一路拖到山洞的樣子。
只可惜,他從前從來沒想過有人居然敢張冠李戴到他面前!
姬朝宗想到這,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許多,就連身上的氣勢也變得凜然起來。
他的這番轉變,旁人或許離得遠察覺不到,可顧攸寧就站在他身邊,又豈會感受不到?
想過他知曉真相後會是什麽反應。
大概會很生氣吧。
畢竟這個男人一向討厭被人欺騙。
如若徐氏母女單單只是針對她,顧攸寧是沒想過把這事說出來的,這事隔得太遠,她從前沒想過借此事謀求什麽,如今更不會拿這事去討好姬家的人。
可她實在不想再看到徐氏母女借著此事屢次讓姬家妥協讓步,出面維護他們了!所以縱使冒著姬朝宗會生氣會同她吵一頓的後果,顧攸寧也沒有阻攔半夏說出當日的實情。
有心想去看看他這會的表情,但又礙著這麽多人看著她,只能暫且先按捺下去。
簾子後頭終於再次傳來一陣腳步聲。
屋中的議論聲暫停,眾人循聲看去,瞧見打簾的棲霞臉色比先前要難看許多,而她身後蕭雅的臉色更是難看無比。
蕭雅一向不喜歡遮掩,生氣高興全擺在臉上,而此時她沉著一張臉,顯然心情不好到了極致。她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光,而是徑直走到了姬老夫人身邊,同她附耳說了幾句。
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麽,但能夠發現就在蕭雅說完那番話之後,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姬老夫人也輕輕抿起了唇,就連手上握著的那串佛珠也沒再繼續撚動。
須臾,她才緩了面上表情,開口發話,“今日家裡發生這樣的事,實在是掃了大家的興。”
她身份尊貴,旁人豈敢說掃興?
何況看了這樣一場大戲,她們可一點都不覺得掃興,在場的也都不是蠢笨之人,知道她的弦外之音便是要提前結束這場宴會,雖然覺得可惜沒能把這場戲看完,但她們還是起身說道:“既是如此,那今日我們就先回去了,過些日子再來給老太太請安。”
姬老夫人笑著點頭,又和馮聽荷囑咐,“老二家的,你先送各位夫人小姐出去。”
“是。”
馮聽荷起身應聲,而後笑著領眾人離開。
等她們走後,蕭雅又讓棲霞領著丫鬟、婆子退到外頭,而後才看著仍舊跪在地上的徐氏沉聲道:“顧二夫人,當日金台寺,究竟是怎麽回事!”
……
外院也終於知曉了內院發生的事。
先前馮聽荷派人過來傳話,讓姬雲狂把人好生送出去,又怕他莽撞不會行事,特地留下京景明幫著送人……這會眾人議論紛紛,皆在低聲討論顧家姐妹的事。
京景明先前派了近侍去探查此事,自然知道的要比旁人多許多。
知道如今顧家母女和顧攸寧主仆皆還被留著,也知道先前事發之後,顧攸寧那個丫鬟突然說有事要說。
正好姬雲狂早前也問過母親身邊的丫鬟,知道這事,這會他一邊送著人,一邊壓著嗓音問京景明,“嘉言哥,你說小……”差點一句“小嫂嫂”說出口,幸好及時咬住舌頭吞了回去,又改了稱呼,“你說那位顧小姐的丫鬟是有什麽話要同大伯母和祖母說啊?”
難不成是和六哥的事?
不可能不可能……
剛剛六哥明確說了,這事暫時不能說,小嫂嫂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和旁人說?
可如果不是這事,又會是什麽呢?
京景明見他一會咬舌一會搖頭,憨傻的不行,不免好笑:“你都不知道,我又豈會知道?”可他玲瓏心思,又豈會真的一點猜測都無?
卻不透露,隻道:“你若想知道,等送完人,我們進去看看便是。”
“好啊好啊!”
又掃了一眼院子,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許安清還在。
大概是因為先前人多擁擠,他又坐著輪椅不方便,所以才耽擱下來了……姬雲狂這會趕著回去打聽發生了什麽,自是著急,這會便主動上前和人說道:“許大哥,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嗎?”
許安清溫聲拒絕,“不必。”又看了一眼他身邊的京景明,朝人頜首,“京公子。”
京景明亦朝人點頭,“許公子。”
兩人雖有同窗情誼,卻不深厚,只是點頭道安便沒再多說旁的。
看著許安清被人推著離開,直到瞧不見他的蹤影了,京景明也沒有收回目光……當初姬朝宗替顧攸寧解決了許安州,倒是正好讓許安清重新上位,把本來搖搖欲墜的國公府又重新保了下來。
他跟許安清多年同窗,知曉這人手段、心思從不缺。
這樣的人若是做敵人可不好對付,負在身後的手指微微一動,京景明平日清澈的眼眸也變得深邃了一些,看來得提醒姬留行一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