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朝宗未搖頭也未點頭。
看著男人淡漠的神情,顧修文心下一歎,又和人說,“寧王心思深沉,若大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喊人來傳我。”
這次姬朝宗倒是開口了,說得卻是與前話無關的話,“三年前,顧大人可曾參與其中?”
綠袍青年臉上的表情在這句話後變得蒼白起來,他搭在軟墊上的手微微收緊,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啞聲說道:“有沒有的,還重要嗎?”
說完不等姬朝宗回話,他勉強揚起一個笑,朝人拱手告辭。
等人走後,馬車也沒有立刻啟程,姬朝宗仍握著一卷車簾看著男人離開的身影,秋色蕭索,幾月前還高中狀元意氣風發的青年如今卻有著說不出的頹廢。
“大人,回國公府還是回……”
“先去京家。”
既然顧廷撫那邊已經有所動作了,那他們這邊也得提前安排起來了,就如顧修文所說,若真讓寧王領兵前來,以京城如今的兵力絕對難以支撐,這也是當初為什麽他打算等寧王到京城再動手的原因。
……
這夜。
姬朝宗很晚才回九裡巷。
自打那日傅望月知曉兩人的事情後倒是也沒有繼續在九裡巷住著,只是她早有囑咐,姬朝宗倒也算是信守承諾,便是來了也只是抱著人眯上一覺,他近來事務繁忙,幾乎每日只能睡兩個時辰。
早前杜仲派人來傳過話,道是要晚些回來,讓她先歇息。
可顧攸寧卻睡不著,仍坐在軟榻上給人做著一件中衣,時不時就抬頭探一眼外頭的動靜,眼見都快到子時了,人還沒回來,半夏便過來勸道:“您還是去睡吧,這麽晚了,保不準大人不來了。”
“他既然沒說不來就肯定會來的。”
顧攸寧這樣說了一句,回頭看半夏小臉上滿是疲態便柔聲勸道:“你先去歇息吧。”
她午間睡得久,這會還不困。
“我陪著您。”
半夏搖搖頭,沒等人拒絕就直接搬了個小杌子坐在軟榻邊上,也拿起一串先前沒打完的絡子打了起來。
顧攸寧見她明明已經瞌睡得不行還執拗陪著她,不由歎了口氣,剛想順人的心意先回去躺著,左右在床上也能等,便聽到外頭傳來的腳步聲,知道是姬朝宗回來了,她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要起身的時候男人已經進來了。
看到她還沒睡,姬朝宗輕輕擰了擰眉,一邊解掉外頭的披風遞給半夏,一邊走過去問人,“不是讓你先睡嗎?”
“我不困。”
顧攸寧給他倒了一盞安神茶,又見他面色凝重,不由也蹙了眉,“是出了什麽事嗎?”
半夏早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已經退下了,此時屋中只剩他們兩人,姬朝宗接過她手裡的茶盞卻沒喝,隻擱在一旁,而後攬著人坐回到軟榻,山水花鳥燈罩中的紅燭燃了一晚上已經不像先前那般明亮了,軒窗外的晚風仍舊在拍打著樹枝。
“啪”
“啪”
“啪”
這樣的聲響襯得室內越發安靜,顧攸寧看著姬朝宗,心中隱約覺得是出了什麽大事,還要發問卻聽男人低聲說道:“今天顧修文來找過我。”
“二哥?”
張口仍是舊日的稱呼,卻是情急下的表現,“他來找你做什麽?”
姬朝宗沒有向她隱瞞,把顧修文同他說得那些話和人敘述了一遍,又道:“這事也是我失察,我早該派人去盯著顧府。”
顧攸寧雖震驚顧廷撫居然會知道這事,甚至還派人去給寧王遞信,但聽到姬朝宗的這番話還是立刻說道:“這和你有什麽關系?你做得已經很小心了。”
這陣子男人為了處理這事,以及細察京中關於寧王的黨羽,忙得腳不沾地。
好幾天夜裡回來都是困得一沾到枕頭就睡,第二天又是天沒亮就起來了,縱使是這會,那雙長眉也因為近來的疲累而不自覺擰著,想到從前意氣風發的姬朝宗,每日活得懶散又矜傲,何曾有過這樣疲憊的時候?顧攸寧心下疼惜,素指也微微抬起去替人揉太陽穴,等人緊擰的眉宇漸松才又問人:“你打算怎麽辦?”
“我先前去京家和嘉言商量了下。”
姬朝宗任由她替他揉著太陽穴,緊繃的臉和身體也慢慢舒展下來,“既然現在追上去已經來不及了,那麽也就不用再隱瞞了,明日我去宮中會和聖上商量此事,寧王的那些黨羽先全部看押起來。”
顧攸寧點頭,是該先看押起來,若不然內外都有憂患。
“至於將士——”姬朝宗抿唇,“除去宮裡的禁軍還有城中的城防軍外,也只有西山還有五萬將士,若是想抵抗寧王的那支軍隊顯然是不夠的。”
他想事情的時候,一貫有用長指輕敲桌面的習慣,這會也是如此,他擰著眉,在那一聲聲的敲擊下,繼續說道:“寧王此人雖然好大喜功為人又剛愎自用,但領兵這塊對於如今的大周而言,的確不錯。”
要不然當初聖上也不會把這樣的重權交到他的手中。
“如今因為萬壽節的緣故,京中還有不少番邦來的使臣和國王,若是因為開戰而讓他們出事,只怕日後大周對其余諸國不好交待。”
“還有其余城鎮的百姓……”
每個問題都足夠致命,顧攸寧也忍不住蹙起柳眉,“若是這個時候,寧王身邊有我們的親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