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藥用人參、靈芝製造而成,一瓶就要幾百兩銀子,偏偏那位顧家的小少爺還得日日服用,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從哪裡賺得銀錢。
但肯定不容易。
他一個開門做生意的大夫,實則是不需要管這些事的,病人需要藥,他賣就是。
但對顧攸寧——
他實在是有些可憐這個丫頭,這才忍不住多嘴勸人一句,這會見她小臉發白,語氣也跟著緩和一些,“顧小姐,你做得已經夠多了,便是你父母在天有靈也不會責怪你。”
顧攸寧聞言,並未說話。
她低著頭,覆著白紗的軒窗外打進一些午後的陽光,她整個人都被日光籠罩著,透出幾分虛幻的模樣,因為低頭的緣故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有那雙纖長的睫毛在日光的照耀下輕輕顫動著,像折翼的蝴蝶。
這三年,不止一次有人勸過她,放棄吧,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就算你父母知道也不會怪你的,你折騰辛苦那麽多也不能讓他活下去,何必呢?
也不是沒想過。
可每次看著小滿那張臉,她還是……會舍不得。
屋子裡靜悄悄的,不知道過了多久,沙啞的女聲在屋中響起,“可在這個世上,我就他這一個親人了。”
孔大夫皺了眉,還想再說……
眼前的少女卻已經抬起頭,她姣美的臉上一掃先前的悲傷軟弱,重新恢復成先前明媚的模樣,同人笑道:“謝謝孔大夫,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以後的日子,可能還是得拜托您。”
她朝人福了福身,把手裡的銀票放到桌子上,然後拿著那幾瓶藥往外走。
目送著顧攸寧離開,孔大夫搖了搖頭。
可先前強撐著不泄一絲軟弱的顧攸寧在走出善匯堂後還是忍不住垮了嘴角,她緊緊握著手裡的幾隻藥瓶,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站了許久,這才重新提起步子往前走。
等回到家,已是午後。
除了給小滿的藥,顧攸寧這次還買了許多年貨以及布料……不止是她跟小滿的,李嬤嬤和兩個丫頭的,她也沒落下。
四喜接到東西後,高興的直接拿著布匹在自己身上比劃,說著要做什麽樣式的才好。
而外頭——
顧承瑞小臉鼓鼓的,裡頭塞了好幾顆顧攸寧才買來的糖果,嘴裡還央著李嬤嬤要再吃。
顧攸寧坐在椅子上看著這幅歡鬧景象,眉目也是少有的溫和,只是想到先前孔大夫說得那番話,又抿了下唇。
半夏隻當她累了,低聲問道:“您累了半日,先進去歇息?”等人點了頭,便扶著人先進屋子,邊走邊同人笑道:“好久沒見小少爺這麽高興了。”
顧攸寧垂著眼眸,待進了裡間,接過她手裡的帕子,還是開了口,“我今天去找過孔大夫了。”
半夏剛才已經瞧見藥了。
但看到顧攸寧這幅神情,心下一個咯噔,聲音也不自覺放輕了許多,“孔大夫怎麽說?”
“他說那些藥對小滿已經沒什麽用了。”
“什麽?!”半夏不禁提高聲音,恐外頭的人聽到,忙又壓低聲音,“怎麽會這樣?那,那該怎麽辦?”
顧攸寧垂著眼簾,語氣很淡,“他今年複發的次數比以前多,那些藥原本也只是讓他好過些,並不能讓他痊愈……”握著帕子的手指都快壓進皮肉裡去了,可她面上的表情還是那副模樣,好似只是在說今天天氣如何。
半晌,她低聲說道:“如果譚太醫還在就好了。”
以前家裡沒出事的時候,就是譚太醫一直替小滿診治著,後來家裡出了事,自然是請不動宮裡的人,再後來……她聽說譚太醫告老還鄉,還費了心力找過他,只是人海茫茫,以她如今的本事,哪裡找得到?
“主子……”
半夏看著她這幅神情,心下難受,想寬慰人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我沒事。”顧攸寧聲音很輕,“以前他們說他活不過三歲,不也活下來了?”聽著外頭的歡鬧聲,她緊緊握著手裡的帕子,抿著唇繼續說:“……既然還活著,那就還有希望。”
為著這一份希望,她也不能就這樣放棄。
*
此時的東郊。
先前出城門的馬車經了一路,終於在一家院子外頭停了下來。
“咳……”
馬車裡傳出一道輕咳聲。
外頭的杜仲一聽到這個聲響立馬打了簾子,見他擰著眉咳嗽著,擔憂道:“您沒事吧?”一邊給人倒茶,一邊忍不住又說了一句,“譚大夫說了,這幾日不讓您走動,您倒好,趁著長公主和老夫人出門禮佛就偷偷出來,回頭讓她們知道又該說您了。”
“聒噪。”
靠坐著馬車的黑衣男子便是原本在家中養病的姬朝宗,他掀起狹長的丹鳳眼看了杜仲一眼,等人乖乖閉了嘴,這才看向外頭的院子,淡淡發話:“走吧。”
杜仲也沒再多言,輕輕應了一聲便跟著人走上前,而後極有規律的敲了幾下門。
沒多久,
門就被人從裡頭打開了。
這是姬朝宗秘密置辦的院子,平日裡要見什麽人,或是做什麽事都會來這,裡頭的人都是他的親信,看到姬朝宗出現在外頭,那人顯然嚇了一跳,一怔之後連忙拱手問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