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不好在人這邊住著,何況他明日一大早就要走了,留在這只怕會打擾她歇息,便囑咐人,“我明日就不來了,你待在家裡,若有事便差人去找我母親。”
“……好。”
顧攸寧看著他,點頭應了。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瑞鳳眼這樣一眨不眨盯著他,姬朝宗隻覺得那濃密的睫毛就跟掃在自己心尖上似的,酥癢難耐,忍不住輕聲嘟囔,“我怎麽還沒離開就已經想你了。”
想到有一個多月不能和人見面,姬朝宗的心裡就十分不高興,又抱著顧攸寧纏了好一會,還要人保證他不在的日子要日日想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顧攸寧送他出門。
姬朝宗原不肯,可這次顧攸寧卻十分堅決,他也隻好由著人,只是剛走到外頭就開始趕人了,“你快進去。”
顧攸寧搖頭:“我看著你走。”
隻當她也舍不得他,姬朝宗眼中笑意更為明媚,到底是舍不得她身子弱,按捺著悸動的心思沒再留下,往外走,可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顧攸寧喊他,“姬朝宗!”
“怎麽了?”他留步回頭。
顧攸寧看著他,從他的眉眼一路滑至下頜,這張優越的五官配著這副意氣風發的模樣才塑造出一個最好的姬朝宗,心裡好似忽然就有了決定,她袖下的手緊緊攥著,紅唇微張,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說,搖搖頭,笑道:“……沒事,天氣冷,你多帶幾件衣裳,不要讓自己受寒,記得照顧好自己。”
細細叮嚀,是囑托,卻總跟人一種分別的跡象。
姬朝宗想到自己心裡這個念頭,荒謬之余又有些不高興,忙掃了開去,隻抬臉和人笑說,“我知道,你也是。”
再不舍也要分開了。
尤其是瞧見她在晚風中纖弱的身影,姬朝宗留下一句,“好了,我走了,你快進去。”他說著,一邊往後倒退,一邊和人說,“顧攸寧,等著我,等我回來就娶你回家。”
夜色下,風燈輕晃。
而他鳳眸含笑,白玉般的臉上也掛著藏不住的笑,冬日將至,可他依舊生機勃勃,如春日裡的朝暮,如夏日裡的暖陽……讓顧攸寧心下悸動的同時,那抹猶豫也慢慢退散。
這樣好的姬朝宗值得更好的人。
而那個人,不該是她。
……
下定主意後,顧攸寧就沒再猶豫。
姬朝宗離開後的第二日,她便找了顧承瑞,他如今身體經由譚大夫照料已好了許多,如今的這個好不似從前只是消除他身體的疼痛,心裡還得擔心他哪一日或許熬不住,可能還是會離開她。
他現在是從內到外都變好了。
只要日後好生調養,便是娶妻生子也可以。
知道她的打算,顧承瑞有些驚訝,但也沒有多問多說,隻牽著她的手說“我跟著阿姐,阿姐想去哪,我就陪著阿姐去哪”。
至於李嬤嬤和半夏,她原是想給兩人一大筆錢,讓她們去過自己的日子,可她們態度堅決,顧攸寧到底舍不得她們,也就沒有拒絕。
泰叔那邊,她卻沒見到人。
上回讓半夏去和人說回顧家的事,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兄弟鬩牆的事讓他接受不了還是因為別的緣故,他並未回顧家,隻留下一封信說是去寧陽找大少爺了。
他這一輩子,只因幼時被顧九非撿回了家,便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顧家。
少年和青年時跟在顧廷軒的身邊,鞍前馬後,無妻無兒到現在,如今已至中年,好似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找到顧天和……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好似已經成了他活下去的目標。
若是有朝一日,真能找到,他或許也就有了停下歇息的意思,若是不能,只怕他會一直找,直到再也邁不動步,喘不出氣。
從半夏手中接過泰叔留下的信,顧攸寧看完便已經眼眶通紅,她仰頭眨了眨眼,把淚意逼退,這才把信交給她,什麽都沒說,只是囑咐人,“把秦束找來。”
她從前和這位秦束並未怎麽接觸過。
可這段時日相處一番,倒的確是個不錯的,不可否認,徐氏雖然心狠手辣,但在操持內務、管家這方面要遠甚她許多,挑選的人都是極有才乾的。
既然準備離開,這宅子自然得交給別人。
她跟秦束談不上交心,但這人的手段和馭下的本事,她是放心的,雖說不想留在京城,但自己家的宅子還是得托人好生照看。
知道她打算離開,一向沉穩的男人嚇了一大跳。
顧攸寧沒有和人說自己去哪,實則她自己也不知道,至於以後回不回京城,她也不清楚,或許回,或許不回,但終究不能和人細說,便只是說道:“小滿身體如今好了一些,我便想帶他出去轉轉,正好表姐離開前讓我去襄陽走走。”
原來是散心。
秦束心下微微放松了一些,也是,家裡出了這麽多事,還都是自己的至親乾的,心裡怎麽可能不難受?他點頭保證,“您放心,小的會替您和小少爺好生守著的。”
顧攸寧點點頭,又囑咐人幾句,便讓人退下。
秦束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想起一事,猶豫著要不要和人說一聲。
“怎麽了?”很少見到他這幅樣子,顧攸寧還是問了人一聲,“有什麽便說,我這沒那麽多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