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一走,其余婆子就朝李婆子圍了過去,一臉納悶奇怪的表情,“老姐姐怎麽對那位顧娘子這麽客氣?”就算那位顧娘子是來幫她們的,也不必如此吧。
李婆子張口,可看著這些人的臉又閉緊嘴巴,揮揮手,沒同她們細講,隻說了一句,“今日這府裡發生的事都別往外頭傳。”見她們一副不大在意的模樣,想來是把顧娘子和那位大人的事當做一樁風流韻事來看了,生怕她們去外頭胡亂說道,不由沉臉威嚇,“那位大人是個什麽脾性,你們是知道的,惹了那位不快,詹大人也保不住你們!”
這話果然管用,一群人嘀咕幾句,倒是不敢再說了。
*
談欣長這麽大還真沒見過比姬朝宗還要變化多端的男人,一會溫聲細語,一會又沉著一張臉,好說話的時候揚著一張讓她見之心跳加速的笑臉,翻臉無情的時候冷得像冬日裡的冰柱子,脾氣還火爆的很,什麽東西都摔,完全不管旁邊還有人坐著,就連吃東西也是……剛剛還讓她多吃些,可就在她的手要伸向那盤梅花糕的時候又被人冷冷盯著,似乎她的手真敢摸過去,她就會變得跟地上那些殘片似的。
若說她最初對姬朝宗是心動,那麽此時倒是有些跟人較上勁了。
越不好馴服的男人挑戰起來才越有意思!
要是能把姬朝宗這樣的男人馴服得溫順聽話,那該是多有成就感的一件事!談欣只要想到那個畫面,心肝就忍不住一顫,余光忍不住朝對面的男人看過去,自打先前發了一次火,除了向那個黑衣護衛吩咐一聲後,這個男人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無論她說什麽,他都不理會。
談欣甚至覺得若是有辦法的話,他一定會當場讓她滾出去。
可到底是因為什麽讓他即使對她如此厭惡、不耐煩的情況下,還把她留下了?女人的第六感讓她覺得這事和顧攸寧脫不了乾系……這個男人只有在面對顧攸寧的時候,情緒才會起伏變化得特別厲害。
果然——
就在外頭有人通稟“顧娘子送午膳過來”的時候,男人的臉色立刻又變了,從最初的不耐煩和死死壓抑到現在像是在期待著什麽,又好似不願旁人窺見,硬扯出一抹漫不經心的模樣,等目光覷見旁邊的那盤梅花糕,他又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又沉了一張臉。
縱使再不肯承認,看著這一會一個樣的姬朝宗,談欣也明白這兩人肯定有關系!
還不淺!
從小就不服輸的性格和想馴服姬朝宗的心情讓談欣整個人都像是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她就不信自己比不過顧攸寧這個賣酒女了!等到男人沉聲傳話讓人進來的時候,談欣立刻收斂起了臉上的不滿,朝人的方向靠過去,還沒靠近就看到男人冷漠到沒有一絲情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眼中一點情緒都沒有,幽深得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到底年紀還小,看到這樣全身散發著寒氣的姬朝宗,說一點都不怕是假的。
臉上的笑容一僵,沒再靠過去,但也沒退回去……她已經明白了姬朝宗先前為什麽對她和顏悅色,雖然心裡氣惱這個男人對她好顏色居然是因為別的女人的緣故,但正好讓她趁機利用一把!
“姬郎~”
她聽著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故意撅起嘴巴,和人撒嬌,“你還沒看過咱們宣化的煙花吧,今天可是最後一晚了,晚上我們一起去看煙花,好不好?”
這話落下的同時,簾外的腳步聲一頓。
姬朝宗似乎也有所察覺,目光往那塊軟簾看去,他沒有理會談欣,卻也沒有再讓她退回去,就坐在軟榻上,手搭在膝蓋上,鳳眸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塊布簾。
直到布簾被人掀起,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中。
肉眼可見她蒼白的臉色以及微微抿緊的紅唇,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撐在膝蓋上的那隻手也不由自主地輕輕握了起來,他似乎在期待著什麽,期待著她抬頭,期待著她衝過來說“不許答應她”,可那個女人卻什麽都沒說,她只是低著頭在外面沉默了一會,然後重新邁了進去,朝著他的方向,低聲說,“大人,該用午膳了。”
一聲“大人”讓姬朝宗徹底變了臉。
所有的期待落空,他陰沉到未加掩飾怒火的眼睛就這樣死死盯著顧攸寧,似是能從她的身上盯出無數個窟窿出來,那握拳的手更是繃得發出“咯吱咯吱”骨節響動的聲音。
談欣看著這樣的姬朝宗,畏懼之余又有些生氣。
姬朝宗看著她的時候只有兩個表情,冷淡和厭惡,哦,還有假裝出來的溫和,卻怎麽看都達不到眼底,可對顧攸寧呢?這個男人縱使再想遮掩,再想隱藏,也能看出他對這個女人是不同的。
他把所有的愛與恨,所有濃烈的愛情都給了這個女人。
眼見屋子又重新歸於寂靜,而那兩個人,一個低著頭站在外面,一個握著拳坐在裡頭。
雖然誰也沒有說話,但就是能讓人瞧出籠罩在他們兩人身上,獨屬於他們,與外界格格不入的氣場,就好似有一個光圈把他們罩了起來,旁人再怎麽想參與都進不去。
從未有過的挫折讓談欣在此刻變得更為好鬥起來。
不顧兩人此時是哪般心情,她繼續笑道:“姬郎,這大冷天的,你怎麽一點都不體恤顧娘子呀?”說著擺出一副女主人的模樣,徑直和顧攸寧發了話,“顧娘子,你快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