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
“泰叔的。”半夏把信遞給她。
“泰叔?”
顧攸寧放下手中的紙張,有些驚訝,“不是前不久才送來,這還沒到時間呢。”話是這樣說,可她擔心出什麽事還是立刻就打開了信封,紅木桌上擱著的山水宮紗燈很是明亮,顧攸寧湊過去看信,等看清紙上那幾行字,未等看完臉色就猛地一變。
撲通撲通——
心跳得很快。
她像是不敢相信,又強忍著低頭把信上的內容掃了一遍,確定沒有看錯後,突然就站了起來。
“怎麽了?”半夏被她唬了一跳,又問,“泰叔寫了什麽?”
湊過去看那信上的內容,看清後,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變了一變,“這……”她嘴唇微張,杏眸圓瞪,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泰叔他,這是找,找到少爺了?”
她說著搶過信紙,仔細看了起來。
顧攸寧沒有阻攔,任她搶走,或者說此時的她也阻攔不了什麽了,她的目光微怔,神情還有些茫然,嘴裡喃喃念著“哥哥”,等反應過來,立刻提步往外走,心裡就跟什麽似的,像是無數熔漿在不住翻滾,劈裡啪啦的,滿是滾燙和焦灼。
哥哥……
他還活著,他果然還活著!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一定還活著!
泰叔已經找到他了,就在寧陽,對,寧陽,她……她要去找他!
顧攸寧想到什麽就立刻去做,她起初只是快走,到後頭卻變成小跑。
身後半夏還在看信並未察覺,而顧攸寧抬手掀起軟簾,不顧迎面打來的寒風,豔色的裙角在半明半暗的夜空下揚起又落下,揚起又落下,像一隻一往無前的飛蛾,可她最終還是沒能跑出去。
“出了什麽事?”
頭頂傳來一道熟悉而隱含擔憂的男聲,而顧攸寧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本來焦灼不已的心在這道聲音下卻突然奇異地平靜下來,她長睫微顫,抬起濃密的眼簾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喊他,“……姬朝宗。”
今夜無月。
少女明豔的面龐在風燈的照映下,有些蒼白也有些茫然,她像是還沒有全回過神,可很快,她就抬手抓住了男人扶著她的胳膊,“姬朝宗!”
她又喊了他一聲,聲音比起先前還要顯得急切一些,卻也有著無法掩藏的高興。
“我在。”
握著他的胳膊有些用力,姬朝宗雖說不至於感覺到疼,但還是輕輕擰了下眉,沒有張口去說什麽,依舊低頭看著她,抽出一隻手安撫性的撫著她的後背,溫聲問她,“穿成這樣就跑出來,是出了什麽事?”又見她衣衫單薄,眉宇更是緊蹙起來,把人拉到自己懷裡,用身上的大氅去包圍她,而後一邊搓著她的手,一邊帶人往屋子裡走。
顧攸寧竟也乖乖由他帶著,嘴裡說,“我找到哥哥了。”
腳步一頓。
是男人停了下來。
姬朝宗低頭看她,就像是有什麽珍貴的東西失而復得,懷中人此時白皙的臉龐有著說不出的歡喜和純真的孩子氣,平常除了面對她的事外很少有什麽波動的鳳眸這會也有著沒有掩飾的驚訝。
他知道顧攸寧一直在找顧天和,也知道她一直不相信自己的哥哥死了。
可即使寧陽沒有帶來他的屍首,戰火燎原,十萬將士英魂全滅於那場戰爭,又怎麽可能單獨跑出一個顧天和?那樣的時候,就連保命都來不及,誰還會管你是世子還是將軍?不是死於敵人之手,就是淹沒在喧囂戰火中。
姬朝宗也是上回見她生日又提起此事,才知道她的執念仍舊還在。
他是不信這世上有什麽奇跡,也不信顧天和還活著,但這既然是她的心願,是她不滅的執念,那他自然會想盡辦法去滿足她,這陣子他派了不少手下去往寧陽查探顧天和,去那場戰役發生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痕跡線索,沒想到他這還沒得到消息,阿寧竟真的找到顧天和了?
短暫的怔忡後,姬朝宗很快就回過神,仍牽著人往裡頭走,又讓跟出來的半夏送來熱茶,等走進屋子才開口,“我看看信。”
“好。”
顧攸寧噠噠噠跑到了書桌旁,把那張信紙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遞給姬朝宗,然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姬朝宗接過信,沒有立刻看,而是先把人帶到了軟榻處坐好,又把她常用的暖手爐遞給她,而後才低頭看了起來。
信上並未提顧天和,而是說蒼鷹,他心想這應該是她和顧泰之間的特定稱呼。
果然,顧攸寧怕他看不懂,和他解釋起來,“蒼鷹就是哥哥,當初泰叔去找哥哥,我們怕信落到別人手中就用這樣的稱呼去代替。”
那個時候,顧天和還是逆賊,若真的落入別人的手中,只怕又是一場風波。
可那會阿寧才多大?
十三歲的年紀,又得料理家裡的事,又得照料弟弟,還得忍受別人的謾罵,姬朝宗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頭。
少女知他在想什麽,什麽都沒說,她揚起一道明媚的笑,而後主動和他解釋起信上的內容。
在顧攸寧的解釋下,姬朝宗終於把這封信看完了,顧泰並沒有說許多,隻說找到顧天和的蹤跡,他先去找人,讓她趕快去寧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