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晚風輕拍軒窗,能聽到簌簌樹葉聲,而藏在燈罩中的燭火因為燃燒太久的緣故也開始發出火星跳動的聲響,可顧攸寧仍靜靜端坐在床前,她什麽也沒說,就這樣沉默地看著已經好眠的顧承瑞。
半晌,
她才起身離開。
外頭寒風四起,吹起她的烏發,而她一個人走在長廊,晃動的燭火拉長她孤傲的身影。
顧攸寧明豔的臉上閃過一絲決絕。
不管用多少辦法,她都一定要讓譚太醫替小滿診治!
……
可顧攸寧沒想到。
不等她想辦法去找譚太醫,他便已經登門了。
西院那邊過來傳話的時候,她正在吃早膳,聽到這話顯然是愣住了,等反應過來,平日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不敢置信,放下手中的碗筷,她顫聲問,“你說什麽?”
來傳話的小丫鬟又低聲重複一遍,“是從前宮裡那位譚太醫,他說同您說好了今日登門,這會人就在夫人那邊。”
話音剛落。
顧攸寧也不等去分辨她的話,立刻就站了起來。
提步出去的時候又囑咐侯在一旁,顯然也傻眼了的半夏,“你去和小滿說一聲,讓他在屋子裡等著。”然後頭也不回朝西院走去。
半夏顯然也愣住了,等反應過來才忙點頭,“奴,奴婢這就去和小少爺說!”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李嬤嬤,見她跌跌撞撞的,李嬤嬤皺了眉,伸手扶她一把,嘴裡說道:“出了什麽事,怎麽這麽匆忙?”
又看了一眼裡頭,問,“姑娘呢?”
“嬤嬤!”半夏握住李嬤嬤的手,沉穩的臉上掛著一抹藏不住的笑,“譚,譚太醫登門了!”
李嬤嬤一愣,“你說……誰?!”
等人笑著又重複了一遍,她也差點沒穩住,等被半夏扶住,她顫著手臂握著半夏的胳膊,抖著嘴唇說道:“走,去找小少爺!”
……
顧攸寧已經走到西院了,她第一次這樣著急,平日的儀態規矩全然不顧,去傳話的丫鬟甚至被她甩在很後面,直到走到徐氏的院子前,她這才平複了自己還沒緩和過來的情緒,讓人進去傳話。
第20章
屋子裡。
徐氏坐在主位上,看著坐在客座上的老者,眸光微閃,等到翠荷上了茶,這才笑道:“譚大夫不是兩年前就辭官歸故裡了嗎?怎麽突然又回來了?”
譚邱早先得了姬朝宗的吩咐,自然不可能說實話。
何況那位姬世子的舊症是隱秘之事,哪裡能讓他人知曉?他笑著接過丫鬟遞來的茶,道了聲謝,這才和徐氏說道:“本來是回老家了,但家裡也沒什麽人,正好我和金台寺的住持有些淵源,這陣子便一直待在金台寺。”
他邊說邊呷了口茶,又道:“也是巧了,昨日你家二小姐去金台寺祭拜顧大爺,正好和我碰上,又同我說了你家小少爺的事,我想著早些年總歸也替人診治過,念著醫者父母心便抽空過來看看。”
徐氏笑道:“原來是這樣。”
握著茶盞的手倒是不自覺收緊了一些,臉上的笑也有些緊繃,正好聽到外頭有人傳話,她又重新揚了笑,“快讓寧姐兒進來。”
很快。
顧攸寧就被人請了進來。
待看到坐在左首位置的褐衣老者,顧攸寧那顆跳動一路的心也終於落了下來,她壓下羽睫,先朝徐氏問了安又面向譚邱請了一禮,口中恭聲稱呼道:“譚大夫。”
譚邱點頭:“二小姐。”
徐氏便在一旁笑道:“譚大夫一早就登門了,說是昨日和你在金台寺約好了,今天特地上門幫瑞哥兒診脈。”她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著顧攸寧,見她神情未變,紅唇輕輕抿了下,又笑道:“既然是替瑞哥兒診脈,我也就先不留你們。”
又和譚邱說道:“譚大夫好些年沒來了,不如在家中小住幾日,也正好替我那可憐的侄兒看看。”
譚邱落盞,起身,“小住就不必了,我要在京城待一陣子,若是小少爺需要,我過來便是。”他這話說完便朝徐氏拱了拱手,而後看向顧攸寧,“二小姐,走吧。”
顧攸寧自然應好,又和徐氏告了辭,請人留步,而後便領著譚邱往東院的方向走。
“夫人。”翠荷站在徐氏身邊,扶著她重新入座,又把其余下人都打發了下去,眼見徐氏沉著眉又壓低聲音說道:“那位譚大夫會不會看出什麽?”
“以前也沒見他看出,如今又能有什麽用?”
徐氏冷著嗓音道一句,不過一雙細眉到底還是擰了起來,頗有些煩躁地把茶盞擱在桌案上,“好端端的,怎麽又讓她跟這位譚大夫牽扯在一起了。”
話音剛落,
外頭就傳來丫鬟的通稟聲,道是“大小姐來了”。
聽到顧婉來了,徐氏連忙斂了面上的表情,讓人進來,見一白衣女子進來,又見她衣衫單薄忙讓翠荷斟茶,擰著眉問,“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顧婉朝人問了安,便徑直開口問道:“我聽說從前那位譚太醫來家裡了?”
“嗯,”
徐氏也沒瞞她,伸手握住顧婉的手把人帶到自己身邊,“說是昨日在金台寺碰見的,來家裡看看。”
翠荷遞了茶,“大小姐,茶。”
顧婉接過卻沒喝,仍擰著眉,壓著嗓音問,“真是金台寺碰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