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御书房内见天子
许仙知晓,今日来见皇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不轻松。
堂堂天子,放着传胪大典不管,提前将他传召到御书房来,独自面对天子。
「学生许仙拜见陛下。」
许仙进入御书房中,心中纳闷,皇帝叫自己来干什麽?
自己如今的修为,在凡间算是不错,但皇帝又不知道这件事。
在皇帝眼里,自己就是刚刚通过科举,即将要给他打工的书生。
顶多是厉害一点的打工人,但也仅此而已。
说身边人,沈仲文和韩愈是都有关系。
但沈仲文几年前就离开京城,和皇帝应当没有龃。
而韩愈是出了大事,但也不至于让皇帝非要在传胪大典之前,将他单独叫来。
虽不至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麽夸张,但许仙是真没听说过。
大不了就是他受韩愈连累,皇帝看他不爽,给他降下名次。
不过,可能也不大,毕竟韩愈虽然指点过他,但并非是他老师。
许仙下意识地扫了眼四周,又看了下自己和皇帝的距离,确定这个距离,若是自己动手,哪怕不用法力,仅仅只用武功,便能杀了皇帝。
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只不过真杀了皇帝,接下来怎麽办,他也不知道。
所以许仙在刹那间思虑了许多之后,乖乖地行了大礼。
「许汉文,钱塘人氏,自幼父母双亡,长姐含辛茹苦养大成人,后拜在沈仲文门下,短短三年时间,便一路过关斩将,连中三元,很不错。」皇帝瞥了眼许仙,淡淡地说道。
「学生不敢当,皆仰赖陛下圣德教化。」许仙道。
他虽然已经过了殿试,但今天传胪大典还没举行,还没有官职,依旧不能自称为官,只能自称为学生。
虽说,按照皇帝连中三元的话来说,他已经是状元了。
「朕圣德教化?」皇帝闻言,面上泛起一抹冷笑,明明只是一个老者,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此刻的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可怕威压。
许仙面色微变,仿佛看到了一条暴怒的老龙,虽然年迈,却依旧可以择人而噬,甚至因为年迈,而更喜怒无常。
「怕是他韩退之教化吧,听闻你昨日在京中到处游走,打探韩退之的消息,是想要救出韩退之?还是说,你是韩退之的同党!」皇帝双眼圆瞪。
「学生不敢,韩大人上奏表章,学生从未见过,不知其中内情如何,又怜韩大人妻子年迈孤苦,故而奋力打听。」许仙道。
「他已经被打入天牢了,你还称呼他为大人?好一个大人,好一个不知内情,这事先把自己摘乾净了。」皇帝忽然一笑道。
「学生不敢,只是陛下未曾罢去韩大人官职,那学生便只能如此称呼,不可乱了朝廷规矩。」许仙道。
皇帝目光打量着许仙,倒也没有再追究一个称呼,而是将一本奏章丢到许仙面前,道:「你说你不知内情,那我便给你看看他那狂悖之言。」
许仙接过奏章来看,亲眼见了韩愈的文章,果然好文章,果然胆子大。
这都敢上奏。
不过,有些话,在这个世界没那麽对。
韩愈不信神佛,鄙视佛陀,认为所谓佛骨舍利,不过枯朽之骨,尸体的污秽,送入宫门,脏了宫门,这不太对,毕竟舍利子,在这个世界,他的确非凡。
「看好了,你觉得韩退之所言如何?」皇帝看着许仙道。
「学生觉得,不值一提。」许仙道。
「哦?你觉得韩愈所写不值一提?」皇帝闻言,脸上露出几分错愕的神情,旋即饶有兴致地看着许仙道,「那你给朕一一辩驳。」
「学生的辩驳,更不值一提,不敢玷污圣上尊耳。」许仙道。
「你是在戏弄朕吗?」皇帝闻言,眼睛骤然眯起,殿中的气氛,更是沉闷压抑,好似风暴将至。
「学生不敢,只是学生才疏学浅,见识浅薄,陛下才智胜我百倍,学生想得到,陛下定然已经想到,而学生想不到的,陛下定然也想到了,那麽学生所想,在凡夫俗子面前尚可卖弄一番,但在陛下面前,自是不值一提。」许仙道。
「哦?」皇帝闻言,眼神越发地玩味,笑道,「沈仲文是收了个好弟子啊。」
这溜须拍马的,看着还真不像是沈仲文的弟子,全无风骨。
「若是朕说,朕想让韩愈死,你觉得韩愈该不该死?」皇帝看着许仙道。
「该死!」许仙不假思索道。
看着许仙的回答,皇帝眼中越发的不屑,但又觉得满意,这样的人,不像是沈仲文的弟子,但的确是个做酷吏的好人选,接下来要做的事的确不能太有风骨,道:「那你觉得韩退之如何?」
「学生觉得韩大人,幸甚。」许仙道。
「幸甚?那是朕的不幸了?」皇帝闻言,轻笑一声道。
「学生不敢,只是学生听闻商周之时,比干直谏,故而被纣王剖心,如今韩大人如此狂悖,如今依旧能苟全性命,实乃陛下之圣明,可胜商汤,故而学生觉得韩大人幸甚。」许仙道。
「哦?你的意思是说朕若是杀了他韩退之,他韩退之就是比干,朕就是商纣?」皇帝看着许仙,目光顿时凌厉地看着许仙。
我说呢,沈仲文的弟子,怎麽会这麽没骨气。
原来在这里,等着朕啊。
「陛下贤明,尧舜禹汤所不能及也,若陛下觉得韩大人该死,那自然是韩大人犯了不赦之罪,天理难容,既然天理难容,韩大人自然该死。学生只是觉得韩大人所言所行,比之比干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如今还能苟全性命,全赖陛下慈悲。」许仙道。
「休要巧言令色,你的意思是朕杀了他,天下人便以为朕是商纣了是吗?还是说,你和他想的一样,都觉得朕错了?你和你的老师沈仲文都是他韩退之的同党,都觉得朕错了!」皇帝怒吼道。
「学生不敢,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学生不敢自比君子,但学生知忠君爱国,学生居于侍郎府中,虽无师徒之名,却也有师徒之实,侍郎有罪,学生与他朝夕相处,未曾劝阻,是学生有罪。但若说朋党,学生是至正三年的进士,是天子门生,若说学生一定要有同党的话,学生只能是天子的臣党。」许仙道。
至正,皇帝的年号之一。
三年前关中大旱,国师祈雨方才渡过,皇帝便换了个年号。
皇帝听到许仙的回答,面色微微一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许仙,感觉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刚入朝堂的小子,而是个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一时半会儿,竟答不上来,半响,才道:「你承认你与韩退之有师徒之实就好,韩退之狂悖,你也一般,我看你是无君无父!」
「学生不敢,如圣上所言,学生自幼家贫,父母双亡,长姐含辛茹苦,将我带大,让我学习之时,曾说,尔虽无父,却有君父,理当读书,一心报国,此番前来京城,家姐有言,若侥幸高中,食君之禄,君即我父,天下苍生无不视陛下为父,陛下亦爱民如子,古之贤君所不能及也,此言,学生不敢受之。」许仙道。
皇帝看着振振有词的许仙,竟无话可说,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不愧是新科状元,也不愧是沈仲文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