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思悠山,見到殘破的小樓和花田,安閒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憤怒。
花田面積很大,被損毀的部分不過三分之一,只要根系完好,培育一段時間就能恢復元氣。真正比較麻煩的是,有十幾株靈植被挖走了。若是普通植物,安閒或許還沒辦法找回來,但那些植是她精心培育的,其中不乏已經產生初級靈智的特殊品種。他們挖走這些靈植,無疑是給她留下了上門算帳的機會。
安閒有種預感,那些靈植很可能會成為打開研究所大門的鑰匙。這件事暫時不急,他們將靈植連根挖走,必然是為了研究,不會輕易毀掉它們。
安閒又看向自己的小樓,警察已經取證完畢,可以開始動工修葺了。不過,她打算趁此機會重新規劃一番,按照門派的格局,在思悠山山頂建造府邸,佈置陣法,分樓立閣,自成一界。然後以此為中心,逐步向外擴展。至於她現在居住的這座小樓,以後就作為接待外客和看護花田的場所。
正在思索間,安閒忽然感應到一股異常的靈力波動。她連忙收斂心神,瞬間來到賀凜所在的地下室。
眼前一片火紅,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如同置身沸騰的岩漿中。陣法中心,賀凜化作的灰燼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團烈烈燃燒的火焰。
安閒意識到賀凜涅槃在即,立刻掐動法訣,為他護航。
周圍的溫度不斷升高,翻騰的熱浪吹起她的長髮和衣物,點點星火在她周身燃起,不斷汲取她的靈力。
安閒強忍著火焰的灼燒,竭盡全力引導賀凜涅槃。
不知過了多久,肆掠的火焰忽然爆開,化為片片羽翼,在空中盤旋凝聚,逐漸形成一個模糊的人影,而後由虛轉實,頭、頸、軀幹、四肢……涅槃塑體,浴火重生。
漂浮在火焰中的賀凜,緩緩睜開眼,凝視著不遠處的安閒,一雙燃動的眼眸,清晰地映照出那道被星火籠罩的身影。
片刻後,賀凜又閉上眼睛,周圍的火焰在他身邊形成一個漩渦,融入他體內,火光熄滅,地下室瞬間陷入一片昏暗。
撲通一聲,賀凜跌倒在地上,渾身**,沒有一根毛髮,就像一隻剛剛出生的禿毛鳳凰。
安閒上前查看他的情況,除了體溫有些偏高之外,其他各項體征都很正常。
他不但重獲新生,而且順利築基,踏出了修行入道的關鍵一步。
安閒心中喜悅,將他移到床上,喂他服下一顆固本培元的丹藥,觀察片刻便離開了地下室。
第二天,安閒聯繫了一支建築隊,幫她修葺小樓。小樓的破損主要集中在二樓的主臥室,房屋主體並沒有被破壞,只需要修整一下牆壁,重新添置一些傢俱,就可以入住了。
安閒暫時留在思悠山,清點損失,整理花田,獅衛它們被她召了回來。這段時間,她開始考慮在進山路口佈置陣法的可能性,以前沒想過,一是因為靈石不夠,二是因為思悠山並非她的產業。如今這些顧慮都不復存在,她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保護她的領地。
在整理花田的過程中,安閒挑揀了一些還算完好的鮮花,包裝成花束,剩下的部分則曬成乾花,加上藥材,配製成不同功效的花茶包,當作禮物送給花粉們。這些花卉靈氣充裕,持久清香,對身體很有好處。花粉們也投桃報李,捐錢捐物,盡其所能地支持他們心愛的男神。
安閒不在乎財物的損失,卻無比珍惜花粉們的真心維護。
一失一得,一飲一啄,自有心證。
安閒每天和塞格賴爾等人開視訊會議,隨時瞭解精神病院的進展,以便處理突發情況。
這幾天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病人的交接也很順利。外界的關注點,大多轉移到阿塞島的戰爭和賀凜的失蹤。兩國口徑一致,對外都宣稱這是賀凜與另一位S級強化者交戰所引發的悲劇,隱瞞了士兵的死亡人數和死亡狀態。
不明真相的民眾在網上對罵,一方面為犧牲的士兵默哀,一方面爭取阿塞島的領地權,並沒有懷疑官方的說法。他們完全不知道,這場戰爭隱藏了怎樣殘酷的真相。
如今,唯一瞭解真相的人,只剩下死而復生的賀凜。
仿佛做了一場很長的夢,當賀凜再次睜開眼,世界已經截然不同。
他一臉迷茫地環視四周,然後從床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順著感覺,慢慢走出地下室,穿過一道暗門,眼前豁然開朗。
明媚的陽光,搖曳的花卉,和煦的暖風,沁人的馨香……賀凜癡癡地望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這時,開闊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道纖細的身影,仿佛重彩中的一抹淡色,瞬間讓絢麗的世界安靜下來。
賀凜沒有絲毫猶豫,邁開步子,如一陣疾風,快速向她奔去。
正在花田忙碌的安閒似有所覺,剛要轉身,便被抱了一個滿懷,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如同被包裹在一團火焰。
“你醒了。”安閒退開一步,打量眼前的男人。
一絲不掛,一毛不生,渾身上下光溜溜的,連眉毛都沒有。體型健碩,皮膚光潔,成熟的俊臉上,露出孩童般的單純表情,一雙眼睛清澈無垢,孺慕地望著安閒。
此時的他就像一張白紙,與新生嬰兒差不多,但涅磐重生與轉世投胎畢竟不同,原本的記憶很快就會隨著他的適應逐漸恢復。
看到這副模樣,安閒有點想笑。眾人崇拜的S級強者、威嚴冷酷男神變成了秀逗禿毛的大齡兒童。
還好這裡沒有外人,否則明天頭條肯定會變成“驚見禿毛賀神花田裸奔”。
正在這時,一陣驚天動地的咕嚕聲從賀凜的腹部傳來。
安閒下意識往下瞥了一眼,然後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根光禿禿的柱狀物。
快速收回目光,並在腦中打上馬賽克,安閒鎮定道:“走吧,回去吃飯。”
仔細想想,這傢伙好像從阿塞島回來就沒有進過食,想必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賀凜如同小雞仔一般,跟著安閒走進小樓。
安閒給他穿上衣服,將他安置在沙發上,然後去廚房準備餐點。
賀凜坐了不到五秒鐘,便踩著拖鞋摸到廚房,蹭到安閒身邊,好奇地看她料理食材,時不時還會手賤一下。
安閒並沒有將他趕出去,而是另外拿出一份食材,手把手地教他怎麼處理。
賀凜學得很認真,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沒有經歷世俗的洗禮,人心的沉浮,如同最純淨的璞玉,一絲不苟地雕琢著他所見的一切。
兩人在廚房忙活了兩個多小時才將飯菜做好,每種菜肴都做了兩份,一份是安閒做的,一份是賀凜做的,無論是分量還是賣相,都相差無幾。
賀“寶寶”的學習能力讓安閒頗為吃驚,要知道她剛才做飯時,運用了煉藥手法和運氣方式,而賀凜僅看其形,便根據自己的理解,做出了與她相差無幾的菜肴。
不過,等安閒真正嘗過後,才知道她的結論下得太早了。同樣的步驟,同樣的火候,同樣的調料,卻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味道。安閒是在保留食物營養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提高口感;而賀凜則完全捨棄了口感,只保留食物的營養。
可想而知,賀凜烹飪的食物有多……殘酷,吃得安閒有些懷疑人生,畢竟它們的賣相真的很不錯,誰能看出這是黑暗料理?
桌上的飯菜,最後全部進了賀凜的肚子,一點殘渣也沒有剩下。若非還有油漬反光,安閒幾乎要以為這些碗碟都已經清洗過了。
飯後,安閒給賀凜泡了一包消食茶,然後帶他出去散步,獅衛也跟了過來,一路上與賀凜打打鬧鬧,相處十分融洽。
坐在草地上,看著正和獅衛歡脫玩耍的賀凜,安閒心知不能讓別人發現他的存在,至少在恢復記憶前不能。
“賀凜,過來。”安閒朝賀凜招招手。
賀凜小跑著奔過來,蹲坐在她面前,雙眼閃亮地望著她。
“媽媽。”
一句猝不及防的“媽媽”,硬生生堵住了安閒即將出口的話。
這幾天是怎麼回事?到處都有人叫她“媽媽”?就算要叫也該叫“爸爸”吧?!
安閒遞給賀凜一顆藥丸:“把它吃了。”
賀凜接過藥丸,想也沒想便扔進嘴中,嚼吧幾下就咽了下去。
不過片刻,賀凜的面部肌肉開始詭異地蠕動起來,眉骨隆起,眼角拉長,下巴削尖,雖然只是局部調整,但樣貌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加上光頭禿眉,即使熟悉他的人恐怕也很難認出來。
安閒剛才讓他吃下的是易容丹,可以隨機改變一個人容貌(所謂“隨機”,就是指本人也不知道吃下易容丹後會變成什麼樣),藥效只有兩個月。如果沒有意外,兩個月以後,他應該恢復記憶了。
“媽媽,還有嗎?”賀凜拍拍肚子,覺得自己還能再吃幾十上百顆。
安閒木然地望著他,說道:“不要叫我‘媽媽’。”
“你不是我的‘媽媽’嗎?”賀凜完美地繼承了鳳凰的雛鳥情結,將“出生”第一眼見到的人當作了自己的媽媽。對於他來說,“媽媽”代表的就是創造他的人,與性別無關。
“……如果你一定要叫,就叫‘爸爸’吧。”安閒心血來潮地腹黑了一把。等某人恢復記憶後,不知道會如何看待這段黑歷史。
“爸爸。”賀凜乖巧地喚道。
安閒讚賞地拍了怕他的光頭,獎勵了他一顆糖果:小夥子,有前途!
賀凜笑眯眯地含著糖,甜得心花怒放。
對比從前的他,再看現在的他,安閒忽然有些不忍直視了。
幾天後,花田修整完畢,安閒帶著賀凜一起前往精神病院。沒辦法,某“寶寶”現在沒有自理能力,離不開人。精神病院是目前最適合他生活的地方,而且絕對不會有人懷疑他的智商。